打开了王后的卧室门,屋内并非昏沉一片,琉璃习惯在床头点一盏暖暖的小灯,即使她现在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这个习惯也一直都没有更改。年晖心里知道,琉璃一直放不下心中的悲痛,她只是把那份痛苦埋藏在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了,一直都在,从来没有消散的痕迹。以前的琉璃经常借着这抹灯光给年幼的王子讲故事,但是从那天起,琉璃再也没有等来她的小王子。
床边放着一本已经翻的起了毛边的童话书,年晖心里一阵钝痛,坐在了床边,握着琉璃的手,什么也没有说。
琉璃睡得很安稳,呼吸很轻,没有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年晖把她的手轻轻拉了起来,贴近自己的脸颊,他的动作很慢,吻下的力度宛如羽毛轻擦湖面,不舍得激起一方波澜,但是他满面的愁思已经藏不住,写满了整张脸。
“我又做了那个梦。”
年晖慢慢地开了口,每句话之间间隔的时间都很长,每一句话说出来都费力极了,不像是用嘴叙述,倒像是把灵魂倾倒出来。
“我梦见年蕴还在我们身边,天真快乐,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但是只有一秒……下一秒他就消失了,哪里都没有,再也找不到了。”
年晖的喉中堵着一团气,呼不出也咽不下,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他身心俱疲不能面面俱到,只是一个闪失,就酿就了永久的错。
那时宫中并不太平,几股势力剑拔弩张,谁也没有率先捅破,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沉殷最初一代的人造人在王国产生了不小的冲击,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造反,说年晖是一个不顶用的暴君,这次暴乱就是他得罪人的下场。
年晖没日没夜的地处理政务,心力交瘁。内忧不断,外敌侵入,那时的王国岌岌可危,就在他晃神之间,宫内突然着了火,火势来的汹涌又蹊跷,好不容易灭了火,发现宫中侍女院落里少了几个孩子,年晖心中一紧,赶紧回去寻找年蕴,但是迎接他的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
那一刻的年晖人都是蒙的,他摇晃了两下,连天不休身体已经超负荷了,年蕴的丢失让他瞬间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年晖拼命地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恐慌,连下了两条命令,一是尽快找到王子,二是封锁消息,谁都不要告诉,尤其是王后。他打心眼的希望年蕴那时不在侍从院落,只不过是去什么他找不到的地方贪玩去了,但是心里不安的恐惧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他不断地设想最坏的可能。
琉璃见不到年蕴,着急坏了,她被年晖软禁在宫中,哪儿也不能去,只能从王国军口中打听消息。
一天、两天,琉璃瘦脱了相,急的什么都吃不进去,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她只要听到宫中传来脚步声就会急切地冲出去,然后满眼的期盼渐渐落了灰……十天、半个月,琉璃的眼眸不再散发出光彩,她静静地坐在床上,喝着御医调制的最金贵的补药,味同嚼蜡,什么也感觉不到。一个月后,琉璃第一次绽放出笑容。她半倚在床头读着故事,年晖听到了侍女传来的消息欣喜地前去探望她,却看到了琉璃对着旁边空无一人的床铺轻轻拍着,口中哼着他在熟悉不过的摇篮曲,年晖终于忍不住了,他痛哭出声,她的琉璃已经彻底变样了。
从那之后,琉璃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活在了过去的记忆中。
她的生活变得简单起来,但是她的防备心却异常的强烈,除了年晖的靠近,谁碰她都不行,包括她贴身的几个侍女。
年晖开始学着和这样的琉璃相处,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不时感觉到无力。一切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他以为自己只要不提年蕴的事,多给琉璃关爱,慢慢的,琉璃就能走出悲伤,但是他太低估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挂念,年晖的心痛的像是在滴血,他恨自己为什么才明白琉璃的心,明白得那么晚,那么迟,已经没有了可以补救的机会。
琉璃的心智像一个孩童,单纯又简单,年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耐心和细心,尽可能地陪在琉璃的身边,不让她的病情再一步恶化。
御医看过琉璃的样子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好的办法可能就是维持现状了,年晖奉为圣旨,一步都不敢怠慢。
琉璃脱下了名为“王后”的枷锁,做事越发的直率,她的喜欢与厌恶都写在脸上,没有一丝假装的痕迹。年晖想着,他的爱人要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会不会有着娇憨又率真的性格,偶尔带着一丝不服气的傲娇,而不是初次见面时恪守礼仪的尊贵之身,繁华装点在身,但是看谁的眼神皆是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