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卷收录世间生灵过往,众生铃幻世间大梦一场,唯倾山烬有倾覆山河之能,一念护山河,一念覆山河,是真正的毁天灭地。
莫姜菻浅淡的眸瞳瞬时便褪尽了颜色,成了一片死气沉沉的白,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然抬头朝天际望去,随即不可置信般的睁大了眼睛,这一刻,曲江也感应到了什么,顿时也不可置信的望向天际。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得到了相同的结论——帝神,陨落了。
姜灼浑身是血,素白的袍角破烂不堪,白皙的脸上交错着道道伤口,鲜血顺着他骨节明晰修长的指尖滑落至剑柄上,再顺着剑身蜿蜒而下,没入一片暗色的红里。
久度锋利的剑身直直插进了云俜的心口,扎断了他的命脉。
云俜一双金瞳暗淡无光,透出沉沉的死气,华贵的金色袍子上满是凌乱的血迹和污泥,一张白净的脸被血污糊住,双手无力的瘫软在身侧,狼狈不堪,哪里还能看出半分那个身份尊贵的帝神的影子。
漫天的火光映衬着刺目的血红,莫姜菻那双刚恢复成浅琥珀色的眸子再次褪尽了颜色,死沉沉的白,漫天的血色映在他的眼底,赤红一片,在这片赤色中倒映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莫姜菻此时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单薄的身影,他只觉得心痛如绞,每一吸之间都似一把钝刀,一下下的凌迟的他的骨血。
他不知道自己的脚是怎么动起来的,又是怎么来到姜灼身边的,只知道,待回过神之时,他早已将那个单薄得好似微微一用力就会被他勒散在怀里的人紧紧拥住。
姜灼呼吸微弱,几不可闻,还在细细发着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触目惊心,素白的长袍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单薄的身体还在细细发着抖,他的生气正在疯似的往外湧,一点点剥夺着他的活气。
他眼眸中的神采正一点点褪尽,口中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染红了衣襟,比衣襟更加艳红的是抚在他脸颊的那双素白的手,受伤的明明是他,那手的主人却浑身颤抖,好似怕到了极致。
他只觉面上片片温热,费力睁着眼睛去朝来人望去,却不论如何努力终是一片模糊,可饶是如此,也并不妨碍他认出来人,那样熟悉的气息和温度——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秋盛雪。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唇蠕动半晌,却终是没能发出一个音节,喉咙里火烧般的痛痛感叫他每一吸都好似喉咙要被生生撕裂般,浑身上下无不疼痛难当,如万蚁噬骨。
便是能说出口,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将这满腔爱意倾出?叫他看看自己肮脏的心思,看看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对自己抱着怎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还是叫他莫要难过?
不,他都不想,既不想在这人心里留下恶名,也不想这人不为他难过,他私心里甚至希望在他死后的万万年里,莫姜菻心里都有着他的一席之地,哪怕方寸,他心里也是满足的,思及此,姜灼又忽地庆幸起来,好在自己现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否则这可倾覆山河的爱意要如何止于口。
姜灼费力的从肺里呼出口浊气,却因此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呼吸一滞,两条秀气的眉皱在了一起,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小灼...小灼...”
一声声带着颤抖的呼唤,师尊明明离他那样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师尊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他的颈侧,可声音却又那样遥远,好似从天际传来的一般,悠远空荡,叫人望尘莫及。
这便是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了吧,姜灼在心里想到,空洞的墨蓝色眼瞳就那样定定的望着那个模糊的人影,明明近在咫尺,他却再也看不清这人的模样,不过没关系,这人的每一寸面容都早已印刻在了他的心底,即便是看不到他也知道这人生了一副怎样的眉眼。
苍生卷说过,自九重天建成以来,这数万年的光景,生出灵智的大小神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些神器生出的灵智有的尚在天界,有的则已被放逐魔界或是恶林深渊,更有甚者灵智消散,从这天地间永远消失,神器生出来的灵智是不会有真正的三魂七魄的,所以他们如同冥族一般,也被隔绝在了生死轮回之外,他们若是死,便是意识消散,将彻底消弭于人世间,他会彻底死去,再看不到那双温柔的眉眼。
“没事儿的...不...不会有事的,小灼...小灼,你相信师尊,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字不成句,只会一遍遍颠来倒去的重复着不会有事的,他注入姜灼体内的灵力就如同沉海的大石,只浅浅的荡起一丝涟漪后便消散在了姜灼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