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熠秋轻轻哼笑, “你不是纯臣,何必装作无辜。裴钱把你丢给朕,是想让你做他的耳目, 如今你却为朕所用。朕只是担心, 下一步你怕是不那么容易走了。”
顾濯一到这里便是一个妥妥的工具, 起初是裴钱的工具, 没想到随着他逐渐偏向李南淮,也开始为谢熠秋所用。他夹在中间难做人, 若是想光明正大的帮着李南淮, 难免会受到旁人的猜忌, 特别是裴钱的。
那天他故意找上闻府大门, 与闻律商讨弹劾李南淮的事情, 就是为了两边权衡。虽然弹劾, 却也要拿捏住分寸,不至于李南淮两手空空, 而是要其执权另立,而非做谢熠秋的眼底臣子。
毕竟在他来到这里之前, 曾经的设想便是李南淮在青甘称王反叛。他不能一直待在帝京, 一定要出去。
“臣的下一步怎么走, 要看陛下。臣有陛下护佑, 无人敢动臣,即便是臣义父,臣恭恭敬敬唤他一声义父,来日给他送葬,看的也是陛下的脸色。”
顾濯的话总是让人出其不意,他无数次表明忠心,字字句句都是与谢熠秋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顾濯确实有拿捏人心的本事,惹得谢熠秋一笑,道:“昭楚些在帝京待得时日久了,该让他回南海了。他在朝堂上袒护李南淮,旁人看得清楚,若是在帝京再待下去,怕是要引人非议了。”
“昭将军袒护的不是世子殿下,是靖云侯。”顾濯道,“靖云侯远在南海数年,为北明立下赫赫战功,南海艰苦,他是想为靖云侯讨要恩赏。”
谢熠秋沉沉点头,“卫扬确实辛苦,朕会赏他。当年朕送他去南海是为了保护他,没想到让他在那边受尽苦楚。朕若要给他封赏,便只能等他再立战功,披甲归来的时候,到时候名正言顺,再难有人敢动他。”
当年谢熠秋刚刚继位,眼瞅着卫家被灭了门,他却动不了任何人,更无法替卫扬报仇。身边人如狼似虎,多少眼睛盯着这位地位尚不稳固的新帝,多少双眼睛盯着前禁军统领留下的唯一子嗣。
卫扬早已不是孩子,他当然这辈子都会记得卫家被裴钱残害,别人要杀他灭口也属疏忽平常。新帝难保他,便只能将他派遣远地。
“朕想让他回京,却不想南海兵权落入他人之手。”谢熠秋看了眼折子,“辜泽宽给朕递了折子,说是倭贼绕过了靖云港攻入边郡,跟朕斥责卫扬守备不力,连累了边郡。”
谢熠秋披着外衣坐在案前,许是药性上了头,他额上不自觉冒了汗。顾濯上前给他擦了擦,道:“靖云侯才刚将缴获的军械押运回京,眼下靖云军还未休整好,被倭贼钻了空子也属正常。辜泽宽这样严厉呵斥,难道不是在不满陛下收缴了靖云军的军械吗?”
谢熠秋手边的茶水微微晃动,映着烛火。
“军械还未回京便被杨贞盯上,如今辜泽宽又苛责靖云侯。陛下知道,杨贞与辜泽宽都是裴钱手底下的人。辜泽宽占据西南边郡,与卫扬同属南方沿海。他自然想除掉卫扬,自己独霸一方岂不更舒坦。”
谢熠秋道:“与其两虎相斗,费尽心机,不如自己一人占据一方。”
“陛下若是遂了辜泽宽的心愿,南方沿海便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了,如今帝京的禁军在裴钱手里,若是里应外合,来日与朝廷分庭抗礼便不好办了。”
顾濯站立拱手,“陛下何不派人前往,取而代之。”
茶水渐凉,如人心一样愈发深沉凉薄。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谢熠秋道,“朕的身边还有可用之人吗?”
“臣为陛下指一个人,陛下可先斟酌,再做决定。”顾濯目光沉沉,“李南淮。”
顾濯偏袒李南淮,谢熠秋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最好的,若是顾濯一直偏袒,难免让人生疑。谢熠秋道:“当初北镇抚司空悬,你举荐他,如今南方征伐,你又举荐他。你虽偏护他,却也要留有余地,不能忘了他出自诏狱。”
“陛下难道就不想看一看他的忠心吗?陛下如今用他用得可还安稳?”顾濯淡淡一笑,“当初辜泽宽是与李文弘一同在青甘共事的,陛下不想看李文弘的儿子敢不敢杀了辜泽宽?”
“陛下只把他当成一把刀,在帝京行事拘谨,在外面大杀四方,左右不过是陛下手里的东西,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若是不中用了,臣替陛下杀了他。”
顾濯第一次说出这样狠的话来,冷冷的让人毛骨悚然,就算是恶盈满冠的谢熠秋甚至都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比不上自己身边的这位臣子。
“你舍得吗?”
“臣什么都能舍得,唯独舍不下陛下对臣之心。”
“师出无名,朕怎么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