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姑姑被楚琙的窘态逗笑了,“娘娘其实最想问的是殿下觉得卢姑娘怎么样?她可是娘娘特意为殿下选的。”
楚琙对卢珍半点兴趣也无,确切的说,他一点儿成亲的想法都没有,“孙儿并不想这个时候成婚。”
郭太后却直接换了个话题,“你见到建宁侯了吗?”
楚琙摇头,朝中有规定,皇子不能结交大臣,何况他对这个建宁侯实在无感,“祖母,即便是孙儿要成亲,建宁侯府也不是一个好选择。”
郭太后目光微沉,一眼瞟过去,青柳姑姑便安静的退了下去,顺手掩上了内殿的门,“以前你并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以前他也不知道郭太后要将卢珍塞给他的心意这么坚定,“建宁侯在蓟辽确实立了不少战功,但他的所谓战功里藏了太多大晋百姓的血泪。”
大晋立朝百余年,后三十年两代皇帝倦政,朝臣忙于内斗积弊日深。而这些深宫中的郭太后是看不到的,“建宁侯统兵十万,可户部每年只能发放一半军饷,而这一半军饷到蓟辽时,连三分之一都剩不下了,这还是建宁侯乃皇上心腹的缘故。”
别的地方的驻军,连三分之一都不会给,到军士手中就更是了了无几。
郭太后揉揉额头,她对外头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这也是她觉得楚琙比另两个孙子要强的原因,起码楚琙这些年一直在民间,“你的意思是他瞒着皇帝做了许多不法事?”
“这些年不但边关鞑子时常来犯,便是蓟辽两地许多地方,也时不时会有小股反贼,”楚琙目光里俱是冷意,“他每平叛一次,当地的百姓就会惨遭劫掠,他用他们的家产养兵,用他们的人头报战功。”
劫掠百姓,杀良冒功!郭太后倒抽一口冷气,“这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她的孙儿不会骗她,“你朱先生呢?”问罢她又轻声道,“如今他便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广东福建那边其实也不比蓟辽好到哪儿去,广东水师里,许多人杀敌并不比孙儿少,如今却连个把总都不是,”他不被人贪功,也是因着广东海道副使是郭太后的人罢了。
更可怕的是,当年先帝下令禁海,是因为不耐海上倭寇不停袭扰,可是禁海之后呢,小民不能下海捕渔,可世家大族的走私船却猖獗起来,甚至还出现了官匪勾结的情况。
沉吟片刻,郭太后抬头,目光再次坚定起来,“所以你才要坐上那个位置,只有你才能改变这一切!”
楚琙却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这些年在外头听的太多,见的太多,他觉得这个王朝早就从根子里烂了,即便再奋力挣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并不能够真的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反而叫那些附在百姓身上的国蠹们再苟活些年,倒不如一把火将这一切彻底烧毁,再建一个新世界。
“建宁侯圣眷深厚,不是你能扳得动的,而且他做的恶和珍儿没有关系,”郭太太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的话,她半靠在椅子里,声音轻浅,“像他那样的人,咱们便是用了,也不必抱什么歉意。”
所以呢?楚琙静静的望着郭太后,当年她们母子也是这样利用朱太后和朱皇后姑侄的么?
“那我和江氏母子又有什么不同呢?”同样的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意摆弄一个无辜女子的命运。
“那是她们自找的,又没有人逼她们嫁给晋王,”郭太后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不过都是一些贪慕虚荣的女子罢了。”
贪慕虚荣倒不至于,楚琙无端想起那个神情淡然的小姑娘,“皇祖母莫要这么想她们,女儿家的亲事,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而且我看李相,也不是那等恋栈权位的人,”就是太不恋栈了,反而成了个琉璃蛋儿不倒翁。
郭太后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我倒觉得那个李庭兰还不如胡蕊华呢,胡蕊华起码敢把自己要想的表露出来,”郭太后不讨厌有野心的女人,但有野心的同时还得有脑子才行,胡蕊华缺的是脑子。
至于李庭兰,“前些年不见她要回阁老府,现在年纪大了,便闹着要回来了?还有那个什么楚小子,这一个巴掌拍不响,谁知道她原先在许家的时候和那小子有没有往来,只怕是回了阁老府,眼孔高了,青梅竹马也不想认了。”
楚琙听的直皱眉头,他虽然厌极了洛阳城里的人和事,只是因着朱先生和郭太后,他才不得不继续留在这泥淖中,“孙儿之前听了些李许两家的新闻,里头还扯上了揽秀宫,只是孙儿的人不擅长打听这些内宅之事,皇祖母若是得闲,不如让人去扫听扫听,”他轻敲桌案,“还有卢姑娘,孙儿毕竟是要娶王妃,不能光看建宁侯,若是娶了个撑不起王府的,岂不是给咱们添了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