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祭酒并不反对李显壬先他一步成为首辅,大晋的官场有它自己的一套规则。先时可以凭关系凭人脉,凭功绩,可到了部堂以上的高官,资历就成了最重要的。他被建昭帝压在国子监二十年,从未在六部任过职,便是由晋王钦点入阁,只要现在那几位阁臣不死绝,他就成不了首辅,倒不如将目光放的长远一些,提拔胡氏子弟,他可不像李显壬,是个绝户头。他有子有孙,只要他们仕途顺遂,让一个首辅之位给李显壬算得了什么?
胡祭酒的这些心思连自己的老妻梁氏也是不会尽数倾吐的,但作为和他结缡数十年的妻子,就算是他不说,梁夫人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因此她一直是稳坐钓鱼台,只教导孙女要淡定从容,“你自小跟在我和你祖父身边,我们最疼爱的便是你了,又怎么会害你?那天晋王到府里来你也看见了,他也是极有诚意的。”
诚意?朝秦暮楚的诚意?胡蕊华将头转向一边咬着唇不说话,就听梁夫人又道,“若你真的不想嫁给晋王,刚才又何必去和李家争那一时意气?”
胡蕊华被梁夫人说的红了脸,她让马车和李家抢道,确实是一时意气,虽然已经从祖母那里得到了肯定的消息,但想到这些日子李庭兰给她带来的困扰,她还是心中不忿。
但高傲如胡蕊华即便在亲祖母面前,也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小心思的,“我只是气不过,您将那李庭兰当亲孙女一样,她却做出那等事来!我也是瞎了眼,还当她是个好的。”
在宫里的时候胡蕊华就看清楚李庭兰的为人了,怪道许家人都不喜欢她呢,那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不论别人对她再好,她都不会感恩。
“我就不信她不知道李阁老并没有和晋王结亲的打算?!”可李庭兰还做出一副即将入主晋王府的高傲样子来,不将她这个准王妃放在眼里。不就是想拿自己给她当垫脚石抬高身价嘛?现在又放出什么要在家里留十八岁的风声来,不过是因为知道她和晋王的亲事已经落定罢了。
梁夫人抽出帕子递给胡蕊华,“赶紧将眼角的泪擦了,一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又是那样的母亲养出来的,你跟她计较反而跌了身份。她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只要李显壬不点头,她那点心思就成不了事。”
胡蕊华没说话,她对祖母的话都深信不疑,京城的女子没有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成为晋王妃的,宁寿身份贵重,还是郭太后一系的,不照样千方百计的想嫁给晋王?不论晋王人品如何他都是亲王,未来的一国之君。
大晋的中宫皇后,胡蕊华不信有女人不向往那个位置,“李显壬今天可以不同意,明天也可能就同意了。”
晋王不就是这样,在几个女人之间左右摇摆,随意挑选,“他既是已经和祖父议定了,”提起晋王的态度,胡蕊华真是满腹委屈,“为何外头还有那么些谣言?我不信祖母没听见那起子小人是如何编排我的?!”
还真是个小孩子,连这点儿子事都存在心里头,梁夫人微微一笑,“你既说是谣言了,还理他做甚?等到旨意下来的那一日,再想想那些人的嘴脸?”
晋王不欲让大家知道李显壬的态度,为的是什么胡家自然明白,梁夫人也乐得顺水推舟,宁寿县主那一推差点儿要了孙女半条命去,她可不想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现在有李庭兰顶在前头有什么不好的?
但这个小心思梁夫人却不能诉诸于口。胡家嫁女给晋王,就是将整个胡氏都绑到了晋王这条船上,那么替晋王拉住李显壬,也是他们必须做的。就算是李庭兰也有向上的想法,自己和孙女也只能装作不知,对她多加拉拢而不是和一个小姑娘结仇。
梁夫人长叹一声,她这个孙女一向听话懂事,怎么到了婚姻之事上变的如此执拗,但她不得不又将这些道理和胡蕊华说了。为了安她的心,又道,“李阁老曾和几位阁老笑谈,他想将孙女留在家里,将来承嗣李澍那一房的香火。”
上门女婿能是什么世家高门的才俊吗?胡蕊华轻扯帕角,她也是打李庭兰现在的年纪过来的,若她是李庭兰,宁愿嫁的差一些,也不会留在家里承嗣的招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做女婿的。所以即便祖母再言之凿凿,胡蕊华也不可能对李庭兰放松警惕。
……
李府的马车才走到街口就停下了,随车的婆子上前回禀,“二太太,好像李侧妃的车驾坏在前头了。”
李庭兰哑然,这是李侧妃该来的场合吗?就算是表孝心,要么昨天过来磕个头,要么明后天再来,她这个时候过来那点子小心思真是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