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壬已经从老仆的声音里听出不对来,“在外头了?那请进来吧,”他一指侧间,“兰儿先到里头避避。”
“祖父,要不要?”她出去喊人?李庭兰并不像李显壬那么沉着,这个时辰还是不请自来,实足恶客了。而且还未经通报就闯到了外书房,她看了一眼清泉,示意她留在屋里。
“不必,”
李庭兰愕然的看着年过五旬的祖父十分敏捷的从高背椅中站起身来,几步冲到门口,“臣见过秦王殿下。”
李庭兰这才发现一身青色棉布长袍的人是秦王楚琙,一怔之后,她忙跟在李显壬身后行礼,“臣女见过秦王殿下。”
秦王抬手扶起李显壬,“是小王唐突了,还请阁老恕小王无礼。”
李显壬还有些懵呢,他站起身再次看清了来人确实是秦王楚琙,才轻咳一声,转身将楚琙让到上首坐了。
这下李庭兰也不好往内室躲了,只能垂头再次给楚琙见礼之后,领着清泉退了出去。
也不等李显壬问,楚琙便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夤夜而来的原因。他的身份太敏感了,尤其现在派到了户部观政。虽说趁这个机会他能和朝臣们多接触了。但盯着他的人更多了。
何况他要见的还是内阁次辅。只怕两人一个眼神相碰,都会让人解读出不同的意味来。
无奈郭太后催的又紧,楚琙只得用了江湖人才会用的法子,自己跑到李府来了。
“小王也是无奈才做了恶客,”楚琙再次起身一礼,“还望阁老见谅。”
秦王的理由倒也充分,而且不管李显壬见不见谅,人就在自己面前了,他还能将人赶出去?若真那样只怕谣言更多。
“看来臣府上的侍卫都是一群摆设,殿下好俊的身手,”李显壬先对他出现的方式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便是天家,也没有入臣下私宅如入无人之境的道理。
秦王一讪,再次起身一揖为自己的唐突致歉,“小王自幼身体不好,皇祖母在将小王送出宫清修之后,特意请寺里的师傅教了我一些拳脚,也是洛阳城多年一直太平无事,才给了小王可趁之机。”
李显壬也没真的去追究这个,他只是对楚琙有了新的认识。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位一向淡泊示人的秦王殿下,终于也沉不住气了。
是秦王来寻自己说话的,李显壬并不急着切入正题,和风流轻狂的晋王相比,李显壬自然希望有一个行事沉稳有心胸有能力的新主。
但秦王是不是他却并不清楚,“没想到太后娘娘送殿下出宫还有这等深意,可见太后对殿下期望之深啊!”
秦王不是过来和李显壬讨论郭太后对自己的慈心的,他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冲李显壬再次拱手,“小王还没感谢李相为我和晋王斡旋,让我们得以入六部观政呢,几位阁老对我们兄弟两个的用心小王也是很感激的。”
李显壬眉头微挑,他没想到秦王一上来就先说个,“殿下客气了,您和晋王殿下早已封王开府,按规矩原该入六部听政的,臣也不过是和首辅大人略提了一提,这也是人臣的本分。”
他当初暗中推动两王入朝,可不是为了秦王。依着他的性子他当他的摇头大老爷看热闹就好。
但谁叫孙女着急下注,那小理由一套一套的,非要让这两匹骡子出来溜溜。他这个老祖父不想违逆孙女的意思。另一点嘛,也是想给如日中天的晋王再浇上一勺油,谁叫孙女不乐意晋王做太子呢。
秦王哪里看不出李显壬的言不由衷?他淡淡一笑,“我虽然生于皇家,却长在民间,对朝堂上的事一无所知,这会儿还全然摸不着头脑呢。只能先多听听看看,待有了头绪,再请教丁尚书看看能做些什么,想来要叫阁老失望了。”
和一进吏部就左一个条陈又一个条陈的晋王相比,李显壬倒更喜欢秦王的态度。晋王的条陈写的花团锦簇,头头是道。但在李显壬看来,这更加证明了孙女的消息是对的,沈迈已经投了晋王。
但李显壬却觉得晋王的做法并不聪明,一个初入朝听政的王爷,对吏部上下了解的如此透彻,且想法多多。这说明什么?要么是他这几年人虽然不在朝堂,却一直盯着朝中的动向。
要么就是那条陈并不出自晋王之手。
“这些年各地天灾不断,辽东鞑子和东海倭寇又时常犯边,两广和陕甘流寇频频作乱,国库真的是捉襟见肘,穷于应付了。”天灾得要银子赈济,打仗和平乱也得要饷银,大晋已经是在寅吃卯粮了,李显壬认为不但是秦王,晋王也应该先去卢部呆几个月,清楚这个国家真实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