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趁着这趟钦差之行将陕甘一线都仔细看了,尤其是苑马寺和几处茶马互市,所以便没有在榆林多留,留下粮食便又往西直奔张掖而去。
曾固被他派回洛阳去了,楚琙身边跟着的是从洛阳疾行而来的牛先生。他已经有了年纪,一路奔波让老头子差点儿去了半条命,“殿下,甘肃是章和帝时才从陕西分出来的,乃大晋最西之军事重镇,主要就是军囤,其实咱们不去也是可以的。”
楚琙的主要责任是赈灾,但对于甘肃这样以军务为政的地方来讲,民政并不是最主要的,而且甘肃巡抚和甘肃总兵两驾马车谁也不服谁,实在是一滩浑水,牛先生的意思是他们粮食到了,浑水能不趟就不趟的好,最好趁着这个机会和他们结下些香火情
楚琙已经从孙大任那里将甘肃的形势听了个七七八八,何止是甘肃总兵和巡抚两驾马车,布政使雷耀宗也不是好相与的,“牛先生还有话说没,此处虽在边陲,却得通商之利,又天高皇帝远的,简直就是国中之国。”
牛先生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但您只是负责过来赈灾的,甘肃镇的情况并不在您的职责之内。不如从长计议。”
楚琙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先生的意思我明白,我过来这一趟就是想见见这几个人和甘肃的情况,至于其他就如先生所说,我现在力有不逮,而且如今甘肃这样子其实也没什么坏处,总比一家独大的要强些。”
他已经在陕西大开杀戒了,难不成还要再甘肃也再来一回?甘肃可不像陕西,被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二世祖握在手里。
“只是甘肃如今的情况,苑马寺还是设在榆林那边好了,”他不想自己辛苦筹谋的事最终落到别人的口袋里,“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孙大任为何想做三边总督了,有些事情想顺利推行,也确实得由一个人说了算。”
牛先生适时道,“所以啊,天下之权须得握在一人手里,才能不被人掣肘,当然,这个人也得将天下人真正当作子民。”
楚琙对牛先生的老生常弹早就无感了,一抖缰绳道,“走吧,咱们进张掖城,然后就回京去,若再不回,只怕皇上该以为我要占山为王了。”
……
建昭帝看着楚琙送上来的折子确实有些恼怒,“你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朕让他去赈灾,不是让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到处指手画脚去的。他不是受了重伤吗?受伤了不赶紧回来养伤,怎么又跑到甘肃去了?”
楚琙的折子李显壬早就看过了,他对楚琙关于重建苑马寺是举双手支持的,“秦王也只是给朝廷一个建议,前阵子顾尚书还在抱怨如今战马之数与五十年前相比,居然少了三分之二,老臣虽不懂这些,但却知道北边鞑子最擅马战,若无战马,咱们的将士真的就要任人鱼肉了。”
建昭帝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但重建苑马寺不要银子吗?还有这样的折子为什么是楚琙写的?
“李相也赞成秦王的意见?”他目光阴沉的盯着李显壬,想听他又要怎么说。
出了建宁侯的事,建昭帝每每看到这些大臣,都会想这些人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没将这个国家给治理好?尤其是见到李显壬这种老臣,他甚至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在遗憾宣诚太子没活到现在?
李显壬显然也是做了准备的,他将一份折子捧给建昭帝,这是建昭十年原陕西巡抚潘文杰请旨整顿苑马寺和茶马互市的折子,“建昭十年时,大晋每年需战马四十万匹,但咱们每年连二十万匹都不能保证供应,而且茶马互市上以茶易马,却因不懂马匹,换来的马匹里,许多都不符合战马的标准。所以潘文杰便提议由督察院派出御史做为巡茶御史,将茶马互市和苑马寺统一管理。”
建昭帝看着那本厚厚的折子,连打开的欲望都没有,“既然当年此事没有被内阁批行,其中必有其繁难之处,现在再提出来做什么?”
建昭帝的态度完全就在李显壬的意料之中,他心里一叹,这位什么事都不想管的皇帝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坐在这个位置上,“秦王也是少年意气,想来是在西边听到边关将士的抱怨,才上折子希望能解决这个问题。”
“边关将士的抱怨?他们抱怨什么?每年几百万两饷银发下去,他们有什么可抱怨的?”这句话一下子就捅到了建昭帝的肺管子上,他勃然变色,“怎么?固原镇甘肃镇的总兵也都觉得朕是个废物,靠他们才能坐稳这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