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为人愚笨,多番得罪祖母,我几次出面维护保您无虞,却惹得祖母动用家法打我出气,也是因为我心疼您。”
“您恐人议论说您苛待庶出子女,便万事以他们为先,从未想到过我,我也不敢计较此事,还是因为我心疼您!”
“可您扪心自问,您配我的心疼吗?”
沈栖姻这一番话讲出来,那些看热闹的便几乎一边倒地向着她说话。
沈夫人这辈子最在意三件事。
一是生儿子。
二是夫君的宠爱。
三就是身为人妻贤良的名声。
前两件已经是注定的失败了,事到临头,她若是再闹个人人喊打的名声,那她还不如死了!
可沈栖姻那个嘴有多厉害,她是亲身领教过的,她便是想拦也拦不住,唯有干着急的份儿。
沈栖姻:“这么多年,您闲来无事便与祖母和父亲一起,对我这个女儿挑三拣四,诸多嫌弃,可但凡遇到些麻烦,您总是第一个想到我,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出去替您受过。”
“我有时候甚至怀疑,我真的是您的孩子吗?”
“当然是、当然是啊!”沈夫人是一点停顿都不敢有,知道自己是她的亲娘她都狠得下心肠,若再让她误以为二人不是母女,她还不得自己弄死自己。
于是,沈夫人语气急切地解释道:“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你腕间、腕间的那颗守宫砂,那还是娘亲手给你点上去的呢。”
闻言,沈栖姻眸光一闪:“你说什么?”守宫砂?!
竟不是痣!
“你大姐姐那时,是请的寺庙里的和尚帮忙点的,可他们一群大男人,下手哪里有轻重,娘怕您疼,便自己帮你点的。”
这话倒不全然是假的。
但真实情况是,请寺庙里的和尚帮孩子点守宫砂,是要捐香油钱的。
沈老夫人舍不得银子,便叫沈夫人自己想办法。
她哪会呀,大着胆子上手,结果一不小心点歪了,原本要点在小臂上的守宫砂就这么点到了手腕上。
沈栖姻蹙眉。
她记得师傅说过,这什么“守宫砂”原不做准,何况她也不曾听闻身边的人有人点这东西,便是沈如姻和沈梦姻也是没有的。
沈夫人见她不吭声,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便赶忙解释道:“当年你父亲在太医院为官,昔日的院首大人便已经说过,这玩意做不得准。”
“消息传出来后,便很少有人家再弄了,是你祖母一根筋,定要如此。”
不过到了沈如姻和沈梦姻那时,整个上京也寻不出几家再点守宫砂的,老太太也就不再强求了。
沈栖姻低头看向自己腕间的那一抹嫣红,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她从未真正怀疑过自己的出身。
因为倘若她不是沈家的女儿,那么连同她母亲在内的所有人,对她的态度就不该是嫌弃和埋怨。
“姻儿,姻儿……”沈夫人可怜巴巴地扯了扯她的裙裾:“娘知道错了,娘日后再也不会让你寒心了,看在你我母女一场的份儿上,你再帮帮娘吧。”
“好。”
沈夫人顿时大喜!
只是不等她开口,沈栖姻便继续道:“我可以劝说父亲,让他容你在府里有一席之地,不至于流落在外风餐露宿,但让他打消休弃你的念头,这我做不到。”
“你……”沈夫人皱眉:“你怎么这般无用!”
“不能阻止他休我,那这叫什么帮我呀?”她瞬间就破防了:“我不清不楚地待在府里,难道要从正妻沦为姨娘吗?”
沈栖姻心说姨娘?
想的可倒怪美的。
一旁看热闹的瞧了沈夫人变幻如此之快的嘴脸,都忍不住替沈栖姻打抱不平道:“杂种操的,就这毒妇休她就对了,还管她做甚!”
小主,
“哎,怪道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
“沈二姑娘天仙一样的人物,怎的就生在这等人家,摊上了这样的娘亲呢?”
……
沈栖姻已经转身离开。
眼瞧着两扇朱漆大门就要关上,沈夫人一个箭步上前,就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眼下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生。
一条死。
为此她再如何憋屈,也只能乖乖回去。
殊不知,这也是一条死路!
沈栖姻带她回了凝香院,却见屋内的东西已经被下人捣腾空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硬板床。
沈夫人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
“父亲说了,如今家里不比以往,因此不养闲人,母亲若要活下去,那就好好干活,毕竟多劳多得,否则可就要饿肚子了。”
沈夫人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拜她所赐,沈栖姻才临时想到了这个好主意。
撵她出府有什么意思,她出去了说不准还会跑到广仁堂去闹腾,不如这样将人放在府里,好教她日日看着她的好夫君是如何疼爱别的女子的。
这时,素日负责伺候蒋琬的一位嬷嬷招呼两名婆子来,竟是给沈夫人的脚戴上了链子,并道:“老爷方才说了,孙氏疯了,恐她在府里乱晃冲撞了姨娘,叫把人关在凝香院,每日各院的衣裳收了来给她浆洗,任何人都不得放她出去。”
便是沈夫人原本没疯,听了这话怕也要疯了。
“蒋琬这个贱人,定是她挑唆的!”
“沈苍,你不是人……”
“沈栖姻!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娘被人如此欺辱,你枉为人女,你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
她恶狠狠地瞪着沈栖姻,就像从前一样,到头来,她最怨的,还是她。
沈栖姻却只是笑。
报应吗?
她已经得到了,否则又怎么会摊上这样的娘。
和上一次沈夫人被禁足时一样,院门在她母女二人之间缓缓闭合,不同的是,这次沈栖姻始终没有转身离开。
她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亲眼看着疯癫无状的沈夫人被锁在了木门之后,崩溃大喊。
那一日,她在凝香院的门前站了许久。
直到宫里来人!
来传旨的小公公说,陛下急召她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