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恺闻言点点头,他又接着道:“我本出生于山南道,自幼家中贫寒,还有个兄弟,便是月兰父亲,父母早逝,只有我们兄弟相依为命……”
“后来,我本想通过科举一跃龙门,哪知实在是资质愚钝,年过三十,依然只是个落第举子。而我那兄弟却从小好勇斗狠,我沉迷科举,竟不知他何时加入了一个江湖帮会,直到一天他浑身带血,抱着月兰出现在我面前,他伤势过重,来不及说几句话便去了。后来,我害怕再招惹了江湖是非,便带着她远走他乡,躲在平顶村,一躲,就是十多年……”
难怪花恺感觉他不是一般人,原来还曾是个读书人,而且还参过加科举。这年头,“读书人”三个字含金量可不一般,而且唐时的科举,也是历代最为严格的,敢参加也能参加的举子,绝对不是以后那些读了几本书就能称秀才的大路货。
烛光与月光交织,映照在张德顺脸上,显得略为低沉清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想还是问道:“那大叔,你没有想过报仇吗?”
张德顺面露自嘲摇头道:“报甚仇?江湖厮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自他踏上这条路,便该有这等觉悟,难道只许你杀人,不许人杀你?”
这话说得虽没错,但终归有些薄情,花恺觉得,张德顺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他下面的话也印证了这点。
“这些年,我弃文从武,苦修家中所传剑法,暗中查访他的死因,想为他报仇。才知道,他仅仅只是奉了那个江湖帮会之令,去追杀一个江湖人,虽将那人杀了,他自己也重伤而死,这又叫我如何报仇?”
呃,这应该是别人应该来找他报仇了。
花恺忍不住在心里吐了个槽。
“我那几手粗浅剑法本是家中所传的一本秘籍,可我原本不过一介书生,只凭一本秘籍,自然将剑法练得乌七八糟,后来被一位路过的江湖侠士所见,那人便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句狗屁不通,又说难以忍受我如此糟蹋剑法,指点了我几日,便飘然离去。”
花恺对这种类似武侠小说中情节有感兴趣,闻言追问道:“张叔知道那人是谁吗?”
哪知张德顺摇了摇头道:“那位大侠的确是剑法通神,当初我曾想拜他为师,只不过……您也知道,得了这位大侠指点,练了十几年,我这剑法依然一塌糊涂,连个山贼都打不过,是我太过愚钝,难入他眼啊。是以,他只指点我几日便离去了,连名号都未曾留下。”
“原来是这样,真可惜……”
“能得几日指点,已是德顺大幸了,没什么可惜的。”
张德顺只以为花恺是因为他没能拜那人为师而可惜,可其实是因为花恺没听到自己想象中的爆料。
老张的身世经历倒也算得上令人唏嘘,可是初涉江湖,花恺未免有了过多的遐想,比如说老张身怀惊天之秘,什么绝世秘籍呀,什么惊天宝藏呀,又或者有着什么惊人身世,什么大门派叛徒呀弃徒呀,又或者身负血海深仇之类,以至于不得不隐姓埋名,缩起尾巴过活。
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别说有没有那些曲折离奇、光怪陆离,就算有,也不没那么巧就让他碰上。
看着他还有点沉浸在过去的哀伤里,花恺大咧咧地拍了拍张大叔的肩膀:“张叔呀,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必想那么多了,大好的男儿,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如果有机会,以后你会知道这天地究竟有多宽广,心胸太小,可容不下这天地。”
花恺话中若有所指。
老张不知他真意,只当是一些安慰之言,点点头:“过了这许多年了,我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如今就只期盼着月兰这孩子将来可以平平安安过自己的日子。”
说到这个,花恺也有点沉重,毕竟那几个村民的死,张月兰的昏迷不醒,都是他的一个心病,是让他回想起那个不堪的自己的愧疚。
“张叔,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