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尚直忠慢慢地道:“臣确实是老了,力不从心,管不住那么多了。”
茶盏氤氲的热气浮动着,模糊了他苍老的面容,尚直忠看着那一盏澄碧的茶水,道:“前车覆而后车不诫,是以后车覆也,昔日李家位极人臣,何其风光?后来被株连九族,尚家这一艘大船,又不知是否比李家的下场更好?”
“父亲当年说得没错,你果然窝囊,”太后冷笑道:“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若非哀家,尚家焉有今日的荣华?如今你说撂手就撂手,你好,你好得很!”
“只有百年的天子,何来百年的外戚?”尚直忠直望着太后,道:“太后是皇上的母亲,论起身份尊贵,这世间已无人比得过您了,不管您做什么,皇上总会善待您,可尚家不同,棋差一着,便要全军覆没。”
“你少和哀家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太后不耐地挥手,表情阴沉如水,盯着兄长道:“哀家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不是哀家的儿子,是你尚家的种,你当然能激流勇退,退得比谁都快,百年之后,说不定这大昭都要改名换姓了!可你有没有想过,纵然你退了,未必就能顾全首尾。”
隐蔽的后门帘之下,一个小内侍猛地睁大眼睛,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第90章
乾清宫。
楚彧正在和吏部尚书一干大臣议事,尚直忠自请降职,左相之位便空缺了出来,必须尽早决定由谁担任此职,这时候,朝中的派系就格外明确了,有前尚相一党,竭力推举吏部尚书宁荣,也有先帝旧臣一派,推举工部尚书刘琚,还有几个人看似中立,觑着天子的脸色,老老实实地不作声。
楚彧坐在御案后,听他们争执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倒是并不着急,还命李得福给他们上茶,众官员们说得口干舌燥,纷纷谢恩。
趁着他们喝茶的时候,楚彧才开口道:“朕觉得,左相一职,让吴相来担任比较合适。”
吴相便是右相,他虽然也是尚直忠一派,但平时只掌管军事、兵力调度等方面的事务,除此以外,他并不太参与朝中的其他决策,楚彧这时忽然点了他,众臣皆是倍感惊讶,就连吴丘明自己也愣住了。
片刻后,他立即反应过来,上前作揖道:“臣虽心感圣恩,然自知才疏学浅,恐负陛下所望。”
楚彧却道:“吴相何必自谦?你入朝为官多年,乃国之柱石,为朝廷鞠躬尽瘁,朕都看在眼里。”
这话一出,那几个中立观望的臣子也出言附和:“臣以为,皇上的提议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