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燕摇春认同道:“光脚不怕穿鞋的,她不止不敢找你的事,反而还要想办法替你遮掩,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和她、还有尚家是一条船上的人。”
楚彧听她说完,颔首道:“你说得有理。”
空气就这么静默下来了,谁也没有再说话,燕摇春看着楚彧,他坐在窗下,明亮的天光自窗外照进来,落在他的周身,然而他却是背着光的,修长的剪影投落在地,无端透着几分冷清的意味。
不知怎么,燕摇春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她也分不清,这些难过是来自楚彧,亦或是她自己。
“娇娇?”
楚彧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道:“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缓,很轻,像是生怕惊吓到她。
“没什么,”燕摇春轻轻摇首,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其实……你可以和我说。”
燕摇春直视着楚彧,道:“你心里若是觉得难过,可以直接告诉我,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阿彧,你没必要把什么都藏起来。”
闻言,楚彧一怔,心神在那一刻骤然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下意识握紧了手,他与少女静静地对视着,少顷,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道:“娇娇,我很高兴,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唤我阿彧。”
“其实在我十岁以前,太后对我尚算不错,因为那时皇兄还是太子,但是后来皇兄为了救我,伤了眼睛,”说到这里,楚彧停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从那时起就变了,我成了太子,每日要读书到三更,太后会让宫人盯着我,只要我有片刻懈怠,或是瞌睡,她便会惩罚我。”
燕摇春吃惊道:“她打你?”
“那倒不会,”楚彧道:“我身为太子,若是挨打,身上多少会留下痕迹,成为她的把柄,况且在宫中,打骂是最下等的惩罚方式,太后只罚我不能吃饭罢了,说这样可以令头脑更清醒。”
“这老太婆也太过分了!”燕摇春不禁面露愕然,气道:“她自己怎么不饿个三天三夜,清醒清醒脑子啊?!”
楚彧见她如此气愤,眼底闪过几分笑意,道:“我那时是个蠢笨的人,一方面愧对皇兄,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令她失望,实在罪大恶极,便也真的不吃饭,直到后来某一日去上书房读书,饿晕在半路上,被懿安太后碰见了,她将我带回了坤宁宫,还好生训斥了我一顿。”
燕摇春立即追问:“后来呢?”
楚彧沉默片刻,道:“后来太后就收敛许多了。”
“真的?”燕摇春蹙起秀眉,望着他:“你少骗人,就太后那种偏激的性格,听说她和懿安太后本来就不对付,倘若知道是懿安太后帮了你,她还不得气死啊?”
见她不信,楚彧只好道:“后来也就是少吃了三四顿饭而已,不说只是怕你平白生气。”
燕摇春果然气得脑门冒烟,直想拍桌子:“气死我了!”
楚彧的眼神透着些微的无奈,道:“所以我没有觉得多么难过,甚至有些庆幸,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这样我就能坦然接受她这么多年来,苛责冷待于我。”
“但是同时又确实有些不好受,”说到这里,楚彧停顿良久,微微皱起眉,眼神浮现些许冷然,才道:“我从前做了那么多讨好她的事情,然而她却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何其愚蠢?”
燕摇春听不得他这样说自己,当即反驳道:“哪里蠢了?”
楚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燕摇春道:“这么多年来,你确实是将她当作亲生母亲一样对待,对她尽了孝道,已经仁至义尽,她却没把你当成儿子,二十多年的相处,在她心里还比不上那点血缘,蠢的人是她才对。”
听罢这话,楚彧的凤眸微深,眼角眉梢都漫上了几分暖意,他忽然朝燕摇春伸出手,道:“娇娇,我可以牵一牵你的手吗?”
他说得太正式了,近乎一种虔诚的请求,燕摇春霎时怔住,说来也奇怪,因为八幺八的缘故,他们已经不知道牵过多少次手了,更亲密的接触也不是没有。
但是不知为何,燕摇春这一次竟生出了几分紧张的感觉,她下意识看向那只手,楚彧的手长得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的掌心向上,看不见手背,但是燕摇春知道,那手背上面会有些微青筋突起,倘若用力的时候,青筋则会显得更加分明,总之,是一只很完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