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夜里睡在西北方向的小房间里的,被江华府冷风吹着,我脸上挂着鼻涕,咳嗽了两声,觉得十分难受——不仅身上冷,心中也微微发寒。
我曾在那时候给我亲妈发过消息。
似是向牤牤打听的,她知道了我的唯信号,加了我。
我对亲妈怀揣着非常矛盾的心理。
在转学到五小之后,她探望过我两次,一次给我买了防驼背的衣服,是在春天。一次给我买了冬衣,也就是我住在化工厂的时候。
考上绍记之后,她也来看望过我一次,她带我去她妹妹家里住了一天,还带着我到处玩,她妹妹是开小饭馆的,我们在她家里吃了好几顿。我还把雨仔也叫来一起玩。最后我们都被大姑姑叫回去了。
高中时,她也来过两次,一次带着我在倒周的街头走一走,要给我两百块,我没收,我听牤牤说,她过得挺困难的,总之条件指定是比不上我们的。另一次她带着她收养的女儿来看我,我听牤牤说,这个女孩也是她捡来的,她当年丢了我,我被牤牤捡回去,这个女孩却没有哪位长辈把她捡回去,倒是让我妈捡了个便宜。
之后,我上高三,她又叫她妹妹的女儿来给我送核桃,我不喜欢吃核桃,吃完会有种脑子被油蒙住的感觉,当时表妹来得急,我又赶着上课,稀里糊涂收下了,又找了个机会退了回去。
表妹后来还责怪过我,说我退回核桃,伤了我妈的心。
待我考上大学,收到了通知书之后,住在沙场的时候,她又来看我了。
18年,她见我的次数屈指可数,小学3次(硬汉1次)初中1次高中2次,一共6次,净时间不足5天。
而云水伯父的前妻,看她的女儿,每周至少一次,每次至少一天。
很小的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母亲,对父母离异毫无感觉。
等我被人笑话没有母亲照顾,是个黑漆漆的小孩,我开始希望有一个母亲。我很喜欢张老师,但是我现在庆幸她没有成为我的母亲,不然嫁给我爸这种人也不是什么幸福的事。
后来逐渐长大,经历不同的后妈,我曾经希望她们会成为我的母亲,薇薇姑姑和刘娇姑姑倒是有这个可能,但是连芳姑姑不可能。或者说,由于年龄差距和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连芳姑姑成为我母亲的可能非常之小,并且随着我长大,日益变得更小。
看见别人幸福的一家,团结的一家,我自然会感到自己是有所缺憾的。
对比其他人离异后母亲的表现,我对自己的亲妈,忍不住产生了埋怨。
这种埋怨在她平日里找我时,我都不会表现,因为我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对她展现我的宽仁,我体谅她的难处,所有问题都是浅尝辄止。换句话说,我根本从来不曾和她交心。
如此,怎会告诉她,其实我很怨她抛弃了我?
这次她来沙场看我,带着她妹妹,两人开着车,拿着六千块钱给牤牤,然后私下里说想要带走我。
牤牤把钱全给我,我又全部还给她们。
母亲和姨妈便不说话,眼神转来转去,显然还是想提“带走我”的事儿。
牤牤便笑着说:“你想带她走,只问她愿不愿意。她要是愿意跟你走,那你就带走。”
姨妈尴尬地笑了笑,又担心牤牤在场我不好说话,便拉着牤牤去了别的地方,牤牤也不担心,她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孩子,她心里清楚的很。
那几天阳光都很不错,她来之前,我们的母鸡刚刚下了一窝鸡仔,其中有一个破蛋很困难,一直没有出窝。母鸡就抛下了那个孵化困难的蛋,牤牤说那个蛋不行了,迟早要丢掉的。
我感觉小鸡仔被母亲丢弃然后死在蛋里很可惜,拿起来听,还能听见里面微弱的小鸡叫声。我就把蛋捂在手心里,有时间就捂。
到了下午,那个蛋终于被小鸡啄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