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摇曳,带着凄冷之意,宋旎欢的神色却比月色还冷,定定看着他。
他身子霍然一僵,抬头道:“谁同你说了什么?”
宋旎欢垂下头想了想,复又抬起头来,在他心惊的目光中说出了那句话,“我什么都记起来了。”
对他的爱,沸腾又寂灭。
谢云霁后退了半步,几欲窒息,冷静了片刻,还带着一丝希望,卑微地蹲下来,牵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干裂的嘴唇动了:“就算什么都是假的……但这里,爱你的心是真的,未曾改过一丝一毫。”
宋旎欢的目光从他脸上轻轻掠过,看向窗外的月色,居然笑了,“爱我……爱我就是处心积虑欺我骗我、伤我血亲、害我家破人亡?我总算见到了谢大人的手段……”
谢云霁眼眶酸涩,她的每一句话如同钉子扎进他的心上,痛的喘不上气,没有什么事是比被自己爱的人鄙夷更痛苦的了。
喉头又梗又酸涩,痛苦于自己的无力。
他最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她不仅记了起来他是谢檀冷血无情的兄长,还知道了他做的所有事。
偏偏他还无从解释。
果然是现世现报,一点也逃不过。
谢云霁声音中透着悲凉:“所以,你刻意夜不归府,弄得阖府皆知,这样断绝退路,就是为了逼我不得不休了你?”
她没有说话,是默认了。
他心如刀绞,眸色愈发浓厚,这些年的夫妻之情果然什么都不算,她知道了他真实的样子,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
明明他走之前,她还说想给他生个孩子。
明明她已经和他没了芥蒂,不怨他了。
谢云霁稳了稳心神,贪婪地凝视她,想从她脸上看到爱他的痕迹,“旎欢,旎欢……”
“别离开我。”他低声求她,“我不与你解释什么,只一句,我知道错了,做错的事我来弥补,千倍百倍的弥补,只要你别离开我。”
“旎欢,求你原谅我。”
“你看看我,看看我,原谅我这一回。”
他红着眼,看起来比戏台上献媚邀宠的戏子更可怜,声音低低的,求她。
她却不为所动,冷冷睨着他,“你若还有良心,就放我走,也不要去为难澜止。”
宋旎欢想过了,澜止身份特殊,她虽然带不走他,但他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要做的就是先离开谢府,之后内宫年年有新晋的宫女,届时她再去内务府报名,事在人为,骊山行宫偏远又没什么油水,主动请缨到那里当差,应该问题不大。
届时就可与澜止团聚了。
至于对谢云霁的仇,去府台状告他么,这些年虽然是在内宅之中,对官场上的弯弯绕也了解了一二,谢家根基深厚,谢云霁又在官场深耕好名声,官官相护,哪里会有人信她一个声名狼藉的妇人的话。
割裂心中所爱,实在是一件太过疼痛的事。
谢云霁闭上眼睛,心中是难言的苦涩,而后睁开眼咬牙道:“你铁了心要弃了我?”
“并非我弃你,你我本就不该有这一段孽缘。”她并不看他,冷冷道,“如今,我彻夜不归、有违妇德已成定局,谢氏族大,定不会容我,你还是把休书写了吧。”
她不惜以“失贞”来断了与他的后路,她笃定谢云霁再执着也无法与宗族和世间规则礼教作对。
更何况现在满城皆知,他这样走正统大道的士大夫,是不可能忍受这样的“耻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