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
安澈哪里还顾得上装可怜,连忙呼唤:
“就这样,就这样吧!他也没占很大便宜的!放……放,放过他吧!”
安澈有些卡顿,说到“放过他”时昼朔的表情实在太过陌生,让他不禁心生忌惧。
但看到面前受了重伤的金龙,安澈咽了下口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师尊,您教导过的!您说,我们忌杀忌怒的!”
总归是他先招惹这条金龙的,更何况狐族和龙族的关系一向融洽,不能因此让两族结了梁子。
安澈是这样想的,昼朔却紧握了拳头,许久后,才悠悠吐出一字——
“好。”
昼朔没想到,此次祸事不止一次,在之后的日子里,他这个素来随心的徒儿招惹了无数修士大能,只有到玩脱时才会可怜兮兮找上他。
他总想着再有下次就不管他了,可当下一次真的来了,第一反应却只是庇护。
他曾严肃告诫过:“澈儿,修无情道之人不宜沉溺男女私情。”
“不是男女。”那不成器的徒儿眨着无辜的眼睛,没心没肺笑道:“再说啦,我的修为也没倒退嘛。”
是这样的,即便与那些人牵扯不断,安澈的修为也在节节晋升。
这便说明,他从未动过心。
卜卦仙者说这是他自己的造化,是他的道。
昼朔第一次质疑卜卦仙者,他从未听过有这样的道。
倘若他偏要澈儿不走这条道呢?
“不可,与天逆行,身消是小,魂破则大。”卜卦仙者郑重看向他。
昼朔不言语了。
从此,便不再劝诫管束。
个人有个道,他人不可干预。
刚修行时便明白的道理,怎地现在却糊涂了呢?
说不清道不明啊。
昼朔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不想他的徒儿再沾惹半分外人。
若可以,他只愿澈儿日日在这雪山上。
哪怕顽劣,哪怕骄纵。
他愿。
怎么可能啊?
那般自由的性子,怎甘愿留在这苦寒雪地。
*
昼朔闭关了。
他要捋捋那般心意从何而起,想明白为何如此,要清楚那酸涩的感觉名为何。
闭关前,担忧安澈再惹事端,索性将自己的乾坤袋交与他。
近千年积累的天材地宝,能护他不受胁迫。
安澈收到时受宠若惊,只以为自家师尊要应对最后那道雷劫,感动地热泪盈眶:
“师尊,您飞升之前还这般记挂着弟子,弟子定好好修炼,追随您去那仙界!等到了仙界,我们还是一对好师徒!”
安澈信口开河,昼朔却心中一动。
若是去了仙界,或许便没了那烦人的外人。
他嘴角牵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是平常那般揉了揉安澈的脑袋,极轻:
“好。”
不曾想,此一眼便是最后一眼。
囚禁在后山的妖兽不知何时竟蓄满了妖力,全力一击四处逃窜。
往日安定的世道霎时乱了。
乌云如墨,压抑着,黑影呼啸而过,妖兽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无数人类在乱石与荆棘间穿梭,尖锐的嘶吼和低沉的咆哮一声声冲击着人类最后的防线,即便躲过一劫,也无法抵挡那股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混乱与恐惧。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房屋被摧毁,财物被掠夺,孩童的哭泣声在夜空中回荡,尖叫声与哭喊声交织在一起,人间炼狱。
所有修士自发组织起来,誓要守护自己的家园,青鸣山的诸位首当其冲。
安澈本以为自己一贯心冷,能冷眼相看,可当看到那胆小的朗淞毫不退缩冲到前线,孱弱的身躯被巨大要是硬生生撕碎,血肉漫天时,似乎有什么变了。
鼻尖是浓郁的血腥味,耳旁却不合时宜响起了那道清冷的嗓音——
“大道无情亦有情。”
雷声轰鸣,闪电划破天际,仿佛是天公也在为这世道的不公而愤怒。
安澈没有那么伟大,只是觉得这样祥和美好的世界不该如此。
索性他心冷,对这世间似乎没什么贪恋。
思及,缓缓看向自己指尖放出的火苗。
出生时,卜卦仙者亲自莅临,预言他将救民于水火之中,天生神火可击退一切邪物。
安澈望天,忽地一笑。
好吧,看来这老神棍还真不是胡诌的。
那便,还给这世间欢喜无忧吧。
那晚,人们只看到了空中降下无数火球,烧得那妖兽烟消云散,烧得那天地廓然清明。
火光中,似有一位少年,隐隐约约,看不真实。
不过须臾,身影便倏地消散,化作点点火光,全然撒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