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饱受惊吓的惨叫喊破了嗓音,嘶声力竭地传出房外。
这道惨叫声很大,但念寸山更大,以至于无人听到。但就是听到也不会有人来,因为所有人都被徐徐上山来的人吸引过去。
然而此时此刻,这漫山匪寇皆是让这上山人吓破了胆,在他们眼中,那不是人世孩童,而是披着孩童模样自地狱中来的修罗嗜杀鬼,体内蕴着难以想象的气力,外加不可思议的杀戮意识,已有几人因那孩童手中数寸许短刃而栽进了血泊中。
令众人视为恶魔猛兽的孩童正蹲在一因双腿受伤且恐惧瘫倒在地的匪寇面前,一脸认真得问道:“你是好人吗?”
那个匪寇早已是吓得魂飞天外,哪来得及多想什么,双手支着地面,不停地向后摩擦离得这孩童越远越好,脑袋更如小鸡啄米般点动,脱口道:“是,我是,我是好人!”
说完,匪寇的瞳孔狠狠缩成一团继而涣散,撑了不足片刻,双臂无力身体砰然倒下,竟是被孩童用刀抹开了咽喉。
见匪寇身死,其余众匪愈发地向后退着,偌大的山顶静得可细听针发落地之音,突兀地听到了孩童起身后颇为不满的喃喃自语:“哼,好人会上山?骗子。”
沉吟小许,抬起头,望着不远处一张张被火光衬得红彤彤带着惊悚的脸,透过人群看去。
一个极其普通的人,普通的衣物普通的容貌,毫无特点,所说唯一能让人记忆深刻的,非那人如沐春风的笑眯眯面孔莫属。慕尘灏看的,是那人身后,鹤立鸡群般高出众人很多的莽汉,身上所携的气势远不是这些人能够比拟,手中拎一把齐常人高细刃长柄陌刀,倒是与其体型颇悖。
随着慕尘灏的眼光,众人终于是见到救星般,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那人背着手缓缓踱步,直至走到慕尘灏身前,用愈发温和的笑容开口道:“莫不知是谁家少年英雄,恭临吾这小小念寸山?若是有某些得罪之处,还望小英雄能与吾方清平到虎啸堂一叙。”
慕尘灏不言语,只抬着头看方清平身后无声莽汉。
见状,方清平又是轻笑几声:“倒是吾唐突,看这小兄弟是要纠缠一番了。”说完,转身,留莽汉与慕尘灏对立,
“是吧,胡准。”
音落,方清平已走入人群中,莽汉猛然暴起,随一声浑厚咆哮,举起手中陌刀纵劈而来。
介错恶鬼——胡准。
慕尘灏眸子微凝,半踏些许后胯,迎手中寸长短刃,极其精准地接下挥来的陌刀,未及,身体猛然下滞,竟是被生生压住!
这陌刀,竟是出乎意料的重!陌刀,约么人高且刃长柄更长,双边刃颇难上手,挥动中若是稍不注意便得削了自己脑袋,故这陌刀造得应是与寻常单手短刀重量相仿。
可这胡准手中陌刀,当真重了数倍不止!
在灯火笼罩不到的房顶,有两人默默地坐在平滑的泥瓦上,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只是其中一人,紧闭着双眼全身只裹着一条麻布,似是已昏死了过去。另一人正伸手捏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胡准真是不简单,比之前那逃兵百夫长竟还要强上不少。”
说着拿胳膊顶了顶旁边昏迷的赤裸汉子:“喂,醒醒,看好戏了。”
那赤裸人身子一歪,倒了下去。摇摇头:“真是无趣。”
一击不成,胡准抽刀回力。慕尘灏身退,揉几下被震得发麻的手臂,面色微微沉重。见这方才跋扈的孩童吃瘪,众人不由得出了一口闷气,愈发仰慕起自家三头领来。
“胡准,莫要留手。”方清平于人群中开口。胡准点头,鼻音如雷:“嗯。”
沉重陌刀寒光流转,三尺刃四尺柄,若是全力,可斩下马首,故又称为斩马长刀。胡准手中这把,恐怕莫说马匹,若是岩石也能砍出个平滑切痕,一分为二。
幸得慕尘灏身小,似乎他也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这个优势,不坐以待毙如出窟狡兔,滑步躬身过胡准大开的下胯,此中出刀,小巧短刀挥起割向脚后肌腱。差之毫发间,那修长陌刀当枪刺来,誓要将慕尘灏的躯体死死钉在地上。出刀不成,慕尘灏翻身滚退,陌刀着实利极,宛若无物般扎入地下几尺有余。
拔刀,提膝,下踏,出拳。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胡准双手松刀,暂把陌刀留在原地,磅礴拳势携浩荡威压扑面。莫说孩童,怕是头山间猛虎也惊这一拳之威。
众人未曾习过武艺,只看得精彩,看不得门道,只觉自家三头领勇不可当,英武非凡,登时心中畅快连带眼孔都多了些许神采。方清平观而不语,只笑眯眯看着,那眸子深处微微有不安涌动。
孔武有力的拳空,慕尘灏身跃半空。不等众人失望,竟是看得胡准似是预知慕尘灏走势早已蓄积的膝,足下掀起飞扬尘土,膝如蛟龙出海,撞向半空再无法发力的慕尘灏。
只闻闷哼,慕尘灏口中溢出鲜红,被这一击膝顶打飞出去,继而狠狠栽到地上。右臂后甩,顺势探起陌刀,登地袭来,再瞬已至慕尘灏身前,陌刀芒光耀眼,变作枪式朝其颈处直直刺下。若中,只需轻轻一挑,便是人首分离的下场。
一切不过毫发间,看得其余众人眼花缭乱,茫然间只见那孩童遭重击倒地,而三当家的长刀已至面前,胜负似是分晓。
其实山上众人更愿称三当家“神仙刀”,一者是听来显得更加霸气,二者则是实在难以理解“介错”二字的含义读着也实在拗口,。且后面还要加个“鬼”字,怎么配得上三当家这身凶狠的本事。
于是外面称“介错鬼”的胡准,被山上尊做“神仙刀”。意为神仙临世也要掂量再三的顶级大刀。
火焰照耀的众人脸上,欣喜欲狂的表情皆映入屋顶年轻人的眼中,一边揉着自己光洁的下巴,一边抓着旁边昏死的赤裸汉子,自言自语:“还真是自信啊,不急不急,先且再看上一看。”
“叮!”那是一道清脆的声响,见漆黑的夜里格外刺眼的零星火光。胡准手中陌刀于慕尘灏身前二寸处戛然而止,再前那不起眼的短刀横在慕尘灏喉前,险之又险。却正是这短刀,令胡准陌刀难以寸进,不能切进眼前人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