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未了,再起一句,道尽尤文于苏扈所识所知。
“不过这百胜将军之名,倒也算当之无愧。”
满洲三痴之一的虎痴尤文,何时曾赞扬过他人,第一次开口称道之人,反而是曾经视作生死大敌不死不休的家伙。
遭苏扈气馁摆手,叹息道:“这百胜,虚名而已,已名不副实了。”
尤文惊神,自是扭头看向苏扈,紧盯苏扈不似作伪神色,开口道:“听你这话,可是败过?”
“天衍都听说过没?”苏扈笑得释然,也是痛快。
尤文点头,应道:“一个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家伙,有这能耐?”
“他自然是没有。”苏扈说道,继而一笑,目光缥缈,又是记起那笔划算至极的买卖,极为向往,轻声道:“城守可有,兵长亦有。”
尤文沉吟稍许,应声道:“倒也有过听闻,那天衍都兵长,年纪轻轻便有百夫不敌之勇,只是与天衍都接触甚少,只听闻不曾见过。”
“你不是已经见过了?”苏扈笑着回道。
听得尤文有些不解,出声反问道:“吾何时见过?”
话完,黄昏将沉,夜色逐渐笼罩开来,趁着未歇的最后几抹夕照,有一人缓步走上城头,尤文见那人,不大少年,身貌俊郎神采飞扬。
正诧异着,陡然惊神,自少年视线中收回,不可思议地看向苏扈,细思极恐宛若深渊难测,问道:“你们在谋些什么?”
“说谋一个大世,你可信?”苏扈笑问道。尤文未应,苏扈摇头说道:“早已讲过,志不在此,只是随手为之。”
终想得透彻明白的尤文,仰天大笑不止。
那不大少年临近,站至苏扈尤文二人身前。
见大笑不止的尤文,慕鸳抱拳一拜,开口道:“尤将军不曾请我,我自来叨扰,还请将军莫要厌烦。”
尤文自是看着慕尘灏,冲苏扈开口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几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城头三人,长谈许久,所言如何,不曾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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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功成,便可身退。或是在这峙城压抑,虽说得尤文那般话语,可惠明心知肚明,无非是有事在腰,悬在臣服,真正能让尤文死心塌地心悦诚服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惠武一人。
临行之时,尤文交托出一人,峙城巡守更是先锋营先锋骑行使,尤文最为得力之将领,取自谈何容易,名为何易。
到了满洲城后,若见何易,便等同于见了尤文。
五道关口,惠明已占其三,其中更有孤关峙城,加之虎痴尤文,底气只觉厚了极多。
再走,便得自西南转向东方,向着满洲都城所在而去,在此之前,倒也还得再逾几座内城,或一或二,犹未可知悉数随惠明心思。
待离了峙城,东方直行竟是大片李江水的地界,不若是最险关口,四下皆敌,何其险难。
峙城城守府内,灯火摇曳不定,闪着黯淡明灭微光,偌大的大堂之中,只有尤文一人,不见守卫不见御尉。
案上一株烛火,刚好照亮尤文手中纸卷,尤文静静悉心看着,再烛火一瞬后,视线不离,似是自语对着无人大堂轻声说道:“吾这辈子,最为痛恨不守规矩之人,无关他是什么无常厉鬼,还是什么小鬼小怪,痛恨,便得打上一顿才能解气。”
烛火再闪,堂下角落阴影中,有道身影现出形来,说道:“虎痴将军好手段,只一探便知吾在。”
尤文合上书卷,不曾看向那道身影,揉着眉角没有开口。
那道身影也不急,就静静等着尤文开口。
“受着你家主子命令来,何事?”尤文揉完眼角,终是淡淡开口。
“吾想知道,苏扈在哪?”身影出声说道。
尤文嗤笑一声,回道:“你家主子消息倒是灵敏,不成想我这峙城也掺进了你家细作。”
“将军无非多费口舌,苏扈此人与将军毫无牵扯,若是肯松口告之,自当感激不已,承下一个不小人情。”身影静声说道。
尤文摇头,讽道:“说得冠冕堂皇,卸磨杀驴之举令人不耻,纵是知晓吾也不想告与你。”
身影不馁,继续说道:“倒是好奇,苏扈曾伏杀三王爷惠武,将军竟会不怒,甚至是由他离去?”
尤文面无表情,古井无波,开口道:“激我无用,若是想知,叫你家主子亲自来见我,叫条狗来,谁人愿谈。”
俯下身来,看向那道身影,咧嘴阴沉一笑,继而说道:“吾说得可对?”
“将军也喜这等口舌之利?双方毗邻,吾家主人更是心愉将军已久,何必这般不死不休。”那道身影丝毫不见身居峙城所感威胁,平静说道。
尤文嗤笑道:“世间武将千万,你家主子还真是,用一个丢一个,好不快活。”
“只是不知,你这影中无常鬼,李江水何时厌恶弃掉?”
身影不退,不见波动,不闻尤文话语,径自沉声道:“惠武非是苏扈所杀,无非当时,吾家主人需要一个足以稳定军心士气的名口,既是有此,自然要加以利用一番,无可厚非。”
尤文笑得愈发阴沉,耐下性子,开口问道:“依你所言,我还得向你讨教是些什么猫猫狗狗所为了?”
坐直身子,逐客令下:“吾不请尔尔自来,那也不必相送,莫要在这里自讨没趣,马上给吾滚出峙城,若是再这般执迷不悟,便真的叫你见识见识虎痴,是怎么个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