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令哥此言一出,胡振邦与沐寒衣隔着窗户亦能感受到他话语中所带的杀气。显然太子已起了弑父弑君之心,两人心中俱是一震,继续悄无声息地窥探室内情形。
但见没藏讹庞这次却并未提醒宁令哥,要他小声,反而大加称赞道:“太子陛下,这才是皇位继续人应有的胆识与气魄。在下愿竭尽全力辅佐太子陛下登基。”
宁令哥本是一时冲动泄愤,话一出口,忽觉有些后悔,暗忖皇帝能将亲生儿子李谅祚都交与这没藏讹庞抚养,又提升他为相国,足见对其信任有加,倘若没藏兄妹二人有意要设局陷害自己入觳,或者这没藏相国为了邀功去向李元昊举报自己意欲轼君谋反,岂非自投罗网自找苦吃。正自反悔间,却听没藏讹庞对自己大加赞赏,又再度提及要辅佐自己登基,言辞恳切不似做作,登时一颗心稍稍放下。
窗外的胡振邦心道:“宁令哥此时是当局者迷,这没藏兄妹二人,显然是借刀杀人,他怎地就看不出来呢。”细细一想,是了,宁令哥此刻激愤满腔,哪里还能细辨得这么多,这没藏兄妹一桩桩事情说出来,俱是李元昊荒淫无耻,凶狠残暴之事,哪一桩不是火上浇油,人神共愤,是以这太子才会在冲动之下喊出要杀李元昊的誓言。如此一想,也就了然。
屋中宁令哥见没藏讹庞表明了要支持自己的态度,心中大为放心,登时觉得有了依靠。当下追问道:“没藏相国可有良策?”
没藏讹庞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三日之后,便有一个良机。”一边说,一边为宁令哥倒上了一杯茶水,显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胡振邦和沐寒衣俱是一惊,原来三日之后,便是吐蕃王子派来的特例松赞普提亲之日,李元昊必定会举办盛大仪式送嫁“西夏公主”,莫不是没藏讹庞想要趁此时机下手?心中正自猜测,忽觉室之人说话声越来越小,当下二人继续凝神细听。
只听宁令哥道:“三日后便是‘西夏公主’送嫁之日,我听说,吐蕃人还有一件重要宝物要作为聘礼送给我朝。只怕这般重要的时刻,父皇、哼,李元昊也会严密戒备防范。”他此时一想到李元昊便极为厌恶,故脱口而出父皇的称谓之后,立即改为真呼其名。
没藏讹庞道:“不错,届时吐蕃会将宋人编撰的一十二卷《武经总要》作为聘礼献给我朝,这确实是借宝物,得此书者得天下,我大夏虽已立国,但在辽、宋之间,日后难免要起纷争,有了此书,对我大夏军队在军械制造和行军布阵上,必有极大帮助。李元昊对此书是志在必得。”
宁令哥之前没有直说是什么宝物,只道没藏讹庞并不知晓,不想他却直接说出《武经总要》,想来李元昊对他也是十分信任的。当下也不多说,只静静听他说话。
窗外胡振邦与沐寒衣听到他们提及此书,更是打起了精神,全神贯注地听他们说话。
没藏大师突然插嘴道:“那个‘西夏公主’想来必是当做了交换此书的工具吧?若非如此,以她的美貌,恐怕早已落入李元昊的手中了。”
没藏讹庞道:“正是,李元昊三年前就对那名叫作阿依慕的回鹘女子垂涎不已,奈何她以死相抗,只得作罢,想用她去换取吐蕃人手中奇书,可那阿依慕又突然失踪,李元昊竹篮打水一场空,情急之下,便想出了一个招数,命画师高崇德绘制出‘西夏公主图’,让太子暗访长有一双美目,长得与阿依慕相似的女子,冒充失踪的阿依慕,目的便是为了换取吐蕃手中的这本奇书。”
没藏大师点点头道:“如此说来,此书当真是重要得紧,竟能让李元昊放弃霸占这个阿依慕。这个阿依慕倒也是个奇女子,竟不羡慕这皇室富贵,竟以死相抗,当真是不可思议。”
听到此话,宁令哥忽地想到这个新‘西夏公主’哈依莎当日不愿解下面纱让李元昊一睹真容,曾说“若非要我做不情愿的事,民女宁可去死。”,可见她所说的自己的面貌只能让成为她丈夫的人第一个见到,亦并非为了要攀附权贵,急着要李元昊娶她为妃,而是以巧妙手段来以死相胁。所幸那李元昊再如何荒淫好色,也不肯失去获得这本天下奇书的机会,哈依莎这才得以保全自身未被李元昊霸占。
想到此处,宁令哥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有了主意,但是适才听相国说这一天是良机,便想先听听他有甚好的安排。便问道:“没藏相国,你适才说这一天是个良机,不知此话怎讲?在我看来,这天戒备森严,反而难以有所行动。”
没藏讹庞道:“不错,太子陛下,这一日宫中必定要大肆举办送亲仪式,李元昊的精锐铁甲侍卫必定在皇宫外戒备,宫内反而松懈,虽有卫兵把守,但皆非强兵,太子那日进入宫中后,很容易便走到李元昊近前,如能出奇不意,一举拿下李元昊,或干脆直接一刀将他杀了,我便立即率众拥立你为皇帝。”
宁令哥道:“当今我大夏朝廷三大将分拥强兵,相国有把握皆能调度得动?就不怕他们阵前倒戈?”
没藏讹庞笑道:“太子陛下这就不必担心了,本相国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调度几路军马,对在下而言实非大事,简单之极,简单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