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刚闯过御帐,如今再说这些,若是传出去,元绮的付出岂不是白费了?
元穆于是耐着性子再次说道:“你如今已立下盖世之功,又手握重兵,你回来那日,郸州军民在喊什么,难道忘了吗?淙君如此言行,究竟是不明白,还是另有野心?”
“长穆,我看不明白的是你。”他将喝完的杯子,重重定在几上,“你以为陛下回心转意是因为你们愿意牺牲一切?那我问你,此次上京勤王,为何不重用西北兵?是真调不动人?还是不敢调?”
元穆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
“今日陛下说,要封我为辅国大将军,这位置为何给我?难道真因为我如今的战功?”
元穆回道:“论资历和实力,都该是陛下的舅舅,西南的荣威大将军,长孙信。”
“不错,先帝生前为何扶持祁王,就是为了防着长孙家。如今呢?陛下一登基,长孙信还未回上京,他已经御驾亲征。他闭门多日不见你,根本不是因为先帝遗诏,而是自己也在权衡,究竟是留我平衡长孙家,还是借这个机会杀了我。”
萧淙之再次替自己斟满,又分一杯茶水给元穆:“论兵力,如今唯有我与长孙家旗鼓相当!”杯底重重击在茶几上,发出闷响,敲醒了元穆。
他忽然垂首闭目,仿佛悔恨极了,但又渐渐清明,形势如此无可回转——皇帝要的是平衡,若元绮不交出生意,则萧淙之实力假以时日就可以盖过长孙家,唯有自行割肉,才得以平衡。
“事已至此,起码再打完仗之前,陛下不会再动杀心。我还是那句话,不可操之过急,凡事低调谨慎,不为你自己,只为了你的妻儿。”
他端起他递来的水,一口饮尽,起身离去,那背后无比沉重。
而萧淙之却盯着元穆那只空杯,陷入深思——长穆以为是自己劝动了皇帝,那必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那代价足以让长穆乱了阵脚悔恨无极,自然也能要了他萧淙之的命!
答案呼之欲出。
他如今可以当作不知道,等他打完这一仗,势必要讨回来!
天色渐暗,草原上大风不止,元绮已经向南即将走出草原。回头望去,今日没有夕阳,唯有阴云遍布。
草已经长到在风中能够起伏成浪,想来再过不久,中原的养马场,就会养成了。
她想起锡林,想起与他一同看过的星辰与朝阳,恍如隔世。
她终究没能见到他口中丰美的中原养马场,他也没喝到她答应的龙井。
人的一生,峰回路转,出其不意,相识不足一载,却已经颠覆了彼此的人生。
她曾经说过不愿成为为情而飞蛾扑火的女子,可如今也已经烈火焚身,也许人生最重要的,不是趋吉避凶,步步为营,而是为所爱之人,行值得之事……
于此同时,突厥的大本营中,阿蒙多召集了各部落首领议事,正说到开战先打哪,室韦的首领却跳出来指责吐谷浑和阿蒙多,一说阿蒙多的两个兄弟还在萧淙之手上,他不仅隐瞒大可汗死讯,还不营救兄弟,反而自诩为王,二则是指责吐谷浑,苍州的突厥三王子,生母是吐谷浑首领的亲妹妹,有这层关系,他居然不顾亲人安危,妄图私占二州。
实则突厥前大可汗所生的儿子,大多都是与这些部落联姻所生,也正因此,他才能统一草原,如今轮到阿蒙多上位,不服的人自然比比皆是。
但突厥的兵力始终胜过各个小部族,且不说大可汗之位,阿蒙多继任突厥大王,是完全合理的,此刻话语权自然也是最大。
他如今最头疼的便是要与萧淙之打仗了,哪还有心思担心那两个要和自己抢王位的废物兄弟,于是骂道:“去你妈的,现在是什么时候,姓萧的就快打过来了,你还在这担心那两个没用的东西。本王告诉你,要么乖乖臣服,要么,老子杀萧淙之之前先杀了你!”
室韦首领大怒,却也无可奈何,场面上的首领皆知当下形势严峻,无一人替他说话,他气得直跺脚:“那萧淙之还不都是你们兄妹惹下的祸!当初要杀就直接杀了,不仅让他反咬一口夺了郸州,还日渐壮大,现在好了,你们说和亲,送公主去都一年了,亲也没成,这到底怎么算?”
说起月姬,阿蒙多更加恼怒:“老东西,本王没必要跟你解释!”
吐谷浑首领也劝他,眼下还是先想想怎么打赢这场仗再说吧。
就此不欢而散,阿蒙多气恼地回到帐中,嘉柔已经备下热水等他。
“大王,这是怎么了?又是哪个该死的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室韦的那个老东西!”
嘉柔住在这里有一段日子了,当然知道各部族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当初她在上京,有着定王独女的身份,无需谋算,如今却不同了,有些东西不得不替自己算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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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于是对阿蒙多说道:“这老头真招人讨厌,不如换一个人吧,换一个听话的,岂不是更好。反正他都胡子花白了,打起仗来,能杀几个人?”
阿蒙多转而看向她,笑出了声:“还是你懂我。”
这话不是玩笑,阿蒙多当夜便派人杀了室韦的首领和大儿子,第二日他二儿子便成为了新首领。为了坐稳大可汗的位置,有些老东西也是该让路了!
嘉柔见他态度转变,于是说:“水已经备好了,咱们沐浴吧。”
草原上是没有天天沐浴的习惯的,唯有中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