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的离去,令原本同仇敌忾的场面,不禁变的有些尴尬起来。
蒙蒙细雨之中,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相对而站,林立于偌大的秦家武场,众人各怀心思,默不作声。
只不过,相较于最初的水火不容,刀剑相向,此时的氛围要缓和许多,平静许多。
沉默片刻,玄明轻咳两声,率先开口道:“现已真相大白,少林众僧之死与辰州之事,皆是蒙古从中作梗。因此今日之事……其实是一场误会。之前是老衲一时糊涂,误中了奸贼的诡计。在此,老衲先行向秦府主赔罪!”
说罢,玄明双手合十,朝秦明恭敬一拜。
“秦某绝非小肚鸡肠,玄明方丈不必如此。”秦明淡淡地回道,“不过事实既已查清,十一位僧人之死与我秦家毫无关系,但不知……‘玄水下卷’失窃一事,玄明方丈何时能给秦某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
秦明旧事重提,令玄明和少林众僧无不面露尴尬之色。
反观“玄水下卷”失窃的始作俑者,洵溱。此刻却是面色从容,处变不惊,就好像少林与秦家的恩怨,与她毫不相干似的。
洵溱的淡定自若,令柳寻衣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云。
昔日,秦苦出现在灵丘山涧伏杀蒙古车队,之后又阴差阳错地得知洵溱与秦苦在暗中勾结,而更为重要的是,柳寻衣曾在少林后山,得知秦苦一直觊觎“玄水下卷”。
这几件事看似毫无关系,实则细细琢磨,却不难发现,其中有些地方巧合的令人难以置信。
柳寻衣从不相信“巧合”,因此他更愿意相信洵溱与秦苦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极有可能就是少林丢失的“玄水下卷”。
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这段时间,柳寻衣一直在暗中观察洵溱,想从她身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从而佐证自己的揣测。
只可惜,洵溱心思缜密,智谋过人,言谈举止更是滴水不漏,令柳寻衣的试探一次又一次落空。
秦明的质问,令武场中陷入一阵难以名状的尴尬。
万不得已之下,玄明唯有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洛天瑾。
见状,洛天瑾稍稍思量,迟疑道:“秦府主,洛某曾派人前往颍川探查此事,确让我发现一丝端倪。”
“哦?”秦明眉头一挑,反问道,“不知有何端倪?”
“暗藏在颍川假扮秦天九,并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潘家麻烦的人,乃龙象山十大无常之一,徐仁。”洛天瑾将柳寻衣打探来的消息,如实告知秦明。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四大异教之一的龙象山?”秦明眉头紧锁,将信将疑地说道,“洛府主的意思是龙象山的人假扮九叔,故意针对潘家?”
“正是。”洛天瑾正色道,“此事,洛某敢以自己的性命担保,绝非虚言。”
秦明狐疑道:“如此说来,洛府主的真正意思是……”
“从少林骗走‘玄水下卷’的人,极有可能与龙象山有关。”洛天瑾直言道,“若非如此,洛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远在大理的龙象山,千里迢迢地跑到颍川为非作歹。”
“嘶!”
洛天瑾此言,在引起武林群雄暗暗思忖的同时,也令柳寻衣暗吃一惊。
洛天瑾明知龙象山是冲着贤王府而来,但现在却故意将龙象山与“玄水下卷”相关联,此举无疑是将龙象山与贤王府的矛盾,转嫁给河西秦氏。
更重要的是,对于不知内情的外人来说,洛天瑾的解释合情合理,并无不妥。
心念至此,柳寻衣看向洛天瑾的眼神中,再度浮现出一抹沉思之意。
在来西京府之前,柳寻衣自诩已经十分了解洛天瑾,认定他是个光明磊落的真英雄。可来到西京之后,前后不过两天时间,柳寻衣却愈发觉得,洛天瑾心思无常,难以捉摸。
洛天瑾先是弃车保帅,让柳寻衣看到其自私无情的一面。眼下又空口白话,把假话说的像真的一样,又让柳寻衣见到其阴毒老辣的另一面。
越是如此,柳寻衣就越发感慨,洛天瑾的城府,远比他想象中深的多。此时站在洛天瑾身边,他甚至能隐隐感受到,一丝来自心底的阴寒与恐怖。
秦明愁眉不展,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幽幽地说道:“依洛府主之见,‘玄水下卷’如今在龙象山?”
“唉!”洛天瑾故作惋惜地叹道,“本来洛某已派人前往大理,准备一探究竟。却不料中途竟收到‘柳叶铜钱’,万不得已方之下,才命柳寻衣转道辰州,将此事耽搁至今。怪我!怪我!”说罢,洛天瑾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以示懊悔。
“无妨!”
秦大性情鲁莽,素来喜欢意气用事,他见洛天瑾有的有鼻子有眼,于是忍不住接话道:“此事不劳洛府主大驾,我明日便带人前往……”
“咳咳!”
秦大话未说完,秦天九突然干咳两声,顿时将秦大的豪言壮语,生生噎了回去。
秦明犹豫片刻,最终将复杂的目光投向一言未发的金复羽,似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既然洛府主已经查出线索,秦府主也不必急于一时。”金复羽淡笑道,“洛府主今天能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把说到这个地步,我相信他日后定会给秦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罢,金复羽目光一转,似笑非笑地看向洛天瑾,问道:“洛府主,不知金某说的对否?”
洛天瑾目光如箭,直射笑里藏刀的金复羽,沉寂许久,方才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