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十里,洛水河畔。
正值春暖花开之时,万物复苏之季。河边繁花似锦,芳草如茵。当头一轮皎洁明月,繁星如斗,熠熠生辉。清风徐来,垂柳轻拂,碧波荡漾。尤其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天地为之一清,空气为之一新。
柳寻衣与秦卫临水而立,脸上皆洋溢着一抹挚友重逢的激动之色。
“秦兄,我……”
“柳兄,我……”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似乎都有迫不及待地问题想问对方。但话一出口,却又戛然而止。对此,二人不禁相视一眼,随之淡然一笑。
柳寻衣主动退让道:“秦兄,你先说。”
“我想问上次在如意客栈,那个叫汤聪的……可否察觉出你我的端倪?”秦卫沉吟道,“还有那个叫洵溱的女人,我离开时曾与她迎面相遇,她可否识破我的身份?”
闻言,柳寻衣神色一暗,苦笑道:“当日,汤聪的确发现一丝蹊跷,但他并没有告发我。至于洵溱……也没有识破你的身份。”
“汤聪此人,断不能久留,以免后患无穷……”
“秦兄!”柳寻衣打断道,“此事不必再提,因为……汤聪已死。”
秦卫稍稍一愣,而后暗松一口气,欣喜道:“如此甚好!”
对于秦卫如释重负,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反应,柳寻衣既不认同,也不责怪。毕竟,他与汤聪立场不同。
秦卫对柳寻衣的心思一无所知,反问道:“柳兄,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闻言,柳寻衣眼神一正,吞吞吐吐地试探道:“我想问,你从如意客栈离开后,可否将洛天瑾与蒙古人私通的消息……告知侯爷?”
当日,汤聪将洛天瑾有意接受蒙古人招安的消息脱口而出,恰好被秦卫听到,此事令柳寻衣一直心神不安。
“柳兄,对不起!”秦卫面露愧疚,苦涩道,“在侯爷面前我不能隐瞒,更不能撒谎,只能如实上禀。”
“这……”柳寻衣怛然失色,但秦卫所言亦不无道理。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千滋百味。
“不过,我已将你的想法如实转告侯爷。”秦卫补充道,“这件事,侯爷相信你的判断。因此你不必担心……”
“秦兄,你做的对!”柳寻衣神情一正,点头道,“你我的性命皆是侯爷所赐,又岂能在他面前撒谎?”
“在天机阁内,侯爷最器重的人是你,最信任的人也是你。”秦卫道,“他相信你的直觉,更相信你的忠心。自我回禀之后,侯爷再未提及此事,丞相也只字未提。故而我料定,侯爷已替你将此事压下,否则朝中绝不会悄无声息。”
“侯爷大恩,我无以为报,唯有恪守尽忠,争取早日完成差事。”说罢,柳寻衣收敛心情,随之话锋一转,又道:“秦兄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侯爷命我传话,去年八月初二河西之事,你处置的很好。”秦卫正色道,“丞相的意图已十分明朗,他要你竭尽所能地推举洛天瑾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只有‘北贤王’变成‘武林盟主’,丞相后面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回忆在河西发生的一幕幕怪事,柳寻衣不禁眉头一皱,大胆揣测道:“秦兄,你可知去年八月初二……除我之外,朝廷是否还派了另一个人?”
“你指的是谁?”
“大宋第一富贾,沈东善!”柳寻衣开门见山,直言不讳,“回想当日情形,若无沈东善临危救场,仅凭我一人之力,只怕难有作为。更重要的是,重开武林大会、推举武林盟主,明显是沈东善旁敲侧击,循循善诱。而且,当日他手中还有侍郎大人的印绶。此番种种,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丞相有意安排的内线,与我一明一暗,相互配合。否则,他一个精于算计的商人,岂会冒着生死之虞出入江湖险地?又岂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赌注,进而与蒙古人为敌?”
“这……”对于柳寻衣的揣测,秦卫不禁面露迟疑,耸肩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丞相做事,又岂会通知我?可无论如何,沈东善是在帮你成事。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对你而言都不算坏事。”
“话虽如此,但我怕自己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误伤同僚。”柳寻衣尴尬道,“秦兄,劳烦你回去转告侯爷,如果丞相再暗中增派帮手,烦请提前告诉我一声,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好。”秦卫欣然允诺,又道,“柳兄,侯爷将丞相的真正意图告诉你,相信你已经知道后面该怎么做。侯爷嘱咐你‘若想水到渠成,势必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
“是!”秦卫神秘兮兮地点头道,“距洛天瑾更‘近’一步。”
“这……”
“不必惊讶!”见柳寻衣面露骇然,秦卫不禁淡然一笑,讳莫如深地说道,“虽然侯爷和你一直含糊其辞,但我通过与你几次三番的暗中相见,早已将你的差事猜的八九不离十。柳兄,你潜入贤王府的真正目的,是为接近洛天瑾,对否?丞相有意推举洛天瑾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其真正意图是想为日后的招安做准备,对否?你是朝廷安插在洛天瑾身边的一把利剑,他若乖乖听话,忠于朝廷,你便替他披荆斩棘,无往不前。但他若执迷不悟,心存异念,你可随时调转剑锋,瞬间取他性命,又对否?”
秦卫一席话,令柳寻衣大惊失色。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应答。今夜,秦卫一连问出三个“对否”,足以彰显他之聪慧,绝不在柳寻衣之下。
然而,规矩就是规矩。即便秦卫全部猜中,柳寻衣也不能承认。
见柳寻衣神情复杂,眼神飘忽不定,秦卫心中顿时了然一切,讪讪笑道:“柳兄,我知道你负命在身,因此不必回答我。”
“秦兄,个中缘由……待我回天机阁后,再与你慢慢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