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立即引来苑中一片大笑。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洛天瑾虽然身子虚弱,但当他听到堂下的调侃时,仍旧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三言两语之间,别苑中的气氛渐渐轻松不少。
洛天瑾目光一转,似笑非笑地望着面色凝重的冷依依,问道:“金坞主伤势如何?随行郎中可否够用?药材可否短缺?”
冷依依万没料到,洛天瑾竟会将话题引向自己,登时心头一震,下意识地答道:“坞主他伤势无碍,只是清晨又受些风寒,故而不便亲自前来向武林盟主道喜,还望洛盟主见谅。至于随行的郎中、药材,皆十分充足,有劳洛盟主关心。”
“无碍便好!”洛天瑾别有深意地笑道,“我与金坞主惺惺相惜,他若因我出事,叫洛某于心何忍?”
洛天瑾话里有话,冷依依岂会听不出来?但碍于眼下的场合,以及彼此的身份,有些话她只能心里想,却不能嘴上说。
“其实,洛盟主将诸位请来,一是想与各位道别。二是要宣布一件事情。”
突然,谢玄神情一禀,朗声道:“依据古例,武林盟主乃中原武林之主,有统领、号召、乃至调派各大门派、世家的权力。若值江湖危机之时,武林盟主可以不经任何门派、势力的允许,直接向天下英雄发号施令,并且无有不从、无有不遵、不得质疑、不得犹豫。凡有与其相悖者,无论缘起于何?一律视为中原武林之大敌,天下英雄人人得而诛之!故而,从即日起,中原武林将彻底结束诸侯并起,群雄割据的混乱局面,打破昔日派系之间的壁垒。武林中只能有一位盟主,便是洛天瑾。除此之外,任何人、任何势力不得拉帮结派。若有暗中勾结,包藏祸心者,则视为背弃中原武林之正道,天下英雄人人得而诛之!”
谢玄的一席话,令熙熙攘攘的场面变的静如死寂,众人纷纷竖起耳朵细细聆听,生怕错漏一字一句。
“为便于武林盟主统领群雄,并避免日后有外族异教乔装改扮混入中原,洛盟主决定仿照古例,编制中原武林名册。”谢玄继续道,“武林各门派、世家、帮会、宗门、山寨乃至个人,凡自诩中原武林之人,欲受武林正统之庇佑者,皆要上呈一份完整详尽的人丁名册,洛盟主会派人逐一查实,登记造册,配发江湖令牌。日后,凡持有江湖令牌者,无论何时、何地,若遇危机困境,武林同道必将八方支援,鼎力相助。反之,册上无名者,一律不许以武林正统而自居,若有滥竽充数,冒名顶替者,天下英雄人人得而诛之!”
“嘶!”
谢玄一连三个“人人得而诛之”,登时在人群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将人丁名册上呈贤王府,无异于将自己的底细,彻底暴露在洛天瑾的眼皮子底下。
此举,不仅仅对昔日的六大门派、四大世家是一种考验,对寻常的二、三流门派同样是一种极为严苛的挑战。
见众人面露踌躇,窃窃私语,洛天瑾不禁瞳孔一缩,幽幽地说道:“大家不妨细细回忆,当初我们决定重开武林大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昔日,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泾渭分明,势同水火,去年在河西兵戎相见,险些大动干戈,血流成河。为何如此?只因我们派系有别,相互勾心斗角,才导致中原武林不能一团和睦,反而被蒙古人有机可乘,他们稍施诡计,我们便轻易上当,以致翻脸无情,差点酿成大祸。归根到底,是我们固步自封,抱残守缺,各门各派不能开诚相见,彼此信任。长此以往,我们必将被他们逐一瓦解,各个攻破。难道这是大家希望看到的结局吗?”
“这”
“当然不是!”洛天瑾不给众人迟疑的机会,笃定道,“若是如此,诸位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到华山?既然诸位对武林大会如此推崇,足以彰显你们有心拯救江湖之困境,大厦之将倾。你们推举我为武林盟主,洛某便要肩负起拯救中原武林的重任。当务之急,便是消除隔阂,互相信赖。唯有如此,我们方能休戚与共,生死相随。如果继续敝帚自珍,各自为营,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此刻,众人各怀鬼胎,不时左右顾盼一番,似是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谢玄、雁不归、慕容白站在洛天瑾左右,目光如炬,沉默不语,凝视着在座之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似乎在替洛天瑾审视他们的内心。
“当然,这份名册并非洛某独享。”洛天瑾继续说道,“依照江湖规矩,武林大会每三年召开一届,武林盟主亦在每届武林大会上重新推举,名册也将每三年更新修订一次。修订后的名册将大有不同,到时将由下一任武林盟主保管,其他任何人不得觊觎窥伺,不然轻则挖去双眼,重则取其性命。换言之,洛某编制出武林名册,只愿、也只能在三年内保证中原武林大局稳固,震慑心存不轨之人,令它们不敢轻举妄动。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在洛天瑾的“循循善诱”之下,众人渐渐心生动摇。
“依洛盟主所言,我等若再执意推辞,难免被人误会是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清风率先打破沉默,“武当派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武林盟主开口,老夫自当奉命行事!”
“阿弥陀佛!”玄明双手合十,赞同道,“细细想来,编制武林名册终究利大于弊,不仅能震慑另有图谋之人,亦能维护武林盟主的威严和地位,若是心中坦荡,不想作奸犯科,自然不必担忧。贫僧以为,此法可行!”
见少林、武当相继表态,其他人亦不敢犹豫,生怕被洛天瑾记个“居心叵测”之罪,于是纷纷开口应允。
一时间,苑中变的热闹非凡。
当洛天瑾将狐疑的目光投向冷依依、常无悔、唐轩时,他们皆言“自己不敢擅自做主,需交由掌门定夺”。
对此,洛天瑾心中有数,不再咄咄相逼,只是眼中涌现出一抹讳莫如深之意,令三人忽觉心底生寒,脊背发凉。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时辰,但此时的“洛盟主”,与两个时辰前的“洛府主”相比,却已在不知不觉间改头换面,甚至判若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