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湘的一席话宛若一把利刃,深深戳进金复羽的内心,令他神情凝重,陷入沉思,久久没有作答。宋玉和艾宓更是大惊失色,惶然无措。
“金坞主,不知陆某刚刚的一番妄自揣测,究竟对不对?”
面对陆庭湘的明知故问,金复羽的眼珠微微一动,幡然醒悟般深吸一口气,转而望向大义凌然的陆庭湘,稍作沉吟,方才缓缓开口:“陆公子言之无误,金某……确实不希望看到宋蒙联姻。”
“意料之中!”陆庭湘胸有成竹道,“宋蒙的关系越紧密,两国越强大,金坞主成事的机会越渺茫。相反,他们闹的越狠、斗的越凶,实力越衰败,金坞主光复金国的机会越大。”
“陆公子!”宋玉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追问道,“平白无故,为何说这些?刚刚你说和我们‘礼尚往来’,莫非……与此事有关?”
“不错!”陆庭湘笑道,“如果我能帮你们破坏宋蒙和亲,不知金坞主肯否帮我斩杀柳寻衣?”
“嘶!”
此言一出,登时引起宋玉和艾宓的一阵惊呼。
“如何?”司空竹伺机怂恿,“一边是复国大业,一边是柳寻衣,究竟孰轻孰重,相信金坞主心如明镜。金银、田亩自不必提,其余的武林副盟主也好,号令天下英雄也罢,这些条件比起江山社稷、九五之尊,根本微不足道。”
“嘴上说说当然容易!”艾宓忍不住插话,“可你们连一个小小的柳寻衣都不敢对付,又如何帮我们破坏宋蒙和亲?”
艾宓话一出口,金复羽的眼神陡然一凝,同时向陆庭湘投去审视的目光。
“问的好!”陆庭湘顺怀中掏出一本行帖,眼神愈发自信,“就凭它!”
金复羽眉心一蹙,狐疑道:“这是何物?”
“送亲行帖,有关此次送亲的日期、路线、人手安排等细节,行帖中应有尽有。”陆庭湘解释道,“金坞主皇族出身,应该对朝廷办事的手段颇为熟络,因此也该知道送亲的队伍会严格遵照行帖中的计划行事。只要有它,此次送亲的一切安排尽在金坞主的掌握之中。至于你想在什么地方设伏、何时动手、调用多少人马……岂不是易如反掌?”
司空竹补充道:“一旦联姻失败,宋蒙两国必然生出间隙,从而再起战端。”
“送亲行帖?你们是如何得到的?”金复羽将信将疑地望着被陆庭湘死死压在掌下的行帖,平静的语气中难掩一丝情绪的波动。
“实不相瞒,陆某的表兄徐广生,正是此次送亲的护卫将军。”陆庭湘坦言道,“行帖出自他手,陆某敢以性命担保,此帖断无可疑。”
“表兄?”金复羽暗吃一惊,转而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宋玉。
宋玉在心中反复思量,忽然灵光一闪,俯身凑向金复羽的耳畔,低声道:“禀坞主,徐广生乃泉州大营都统,与陆家确是表亲。”
金复羽恍然大悟,又向陆庭湘问道:“这位徐将军虽是陆公子的亲戚,却也是朝廷的命官。有道是‘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我们若想破坏宋蒙和亲,不知他……”
“我明白金坞主的意思!陆某愿亲自说服徐广生,让他与我们里应外合。”陆庭湘一眼洞穿金复羽的心思,笃定道,“由我开口,徐广生断无不允!”
“如此甚好。”
“只不过……此事过后,徐广生恐怕无法再回朝廷效力,日后还盼金坞主多多提携。”
金复羽谦逊道:“有江南陆府做靠山,何时轮到金某提携?”
“金坞主有所不知,陆某这位表兄对江湖上的事丝毫提不起兴趣,唯独对带兵打仗情有独钟。可陆府不养兵,故而没有他的用武之地,反而白白糟践他一身的本事。”
“哦?”金复羽眼前一亮,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陆公子的表兄能统领多少兵马?”
“并非陆某夸夸其谈,徐广生在统兵上确有独到之处,甚至在枢密院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如若不然,皇上也不会钦点他去送亲。”陆庭湘思忖道,“至于统领多少兵马,陆某不敢乱说,料想几万人应该没问题。”
“如此说来,这位徐将军倒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金复羽若有所思,试探道,“倘若我将他收为己用,替我操练兵马,不知……”
“若能如此,自是再好不过。”陆庭湘面露狂喜,赶忙向金复羽拱手道谢,“千里马常有,而伯乐难寻。徐广生若能拜在金坞主麾下,前程必然不可限量。在此,我先替徐广生谢过金坞主的抬举。”
面对陆庭湘的欣然允诺,金复羽的眼中悄然闪过一丝极为隐晦的狡黠之色,表面上却故作慷慨:“欸!你我亲如兄弟,不必见外。”
言罢,金复羽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思量之意。
陆庭湘知道金复羽沉默的缘由,故而也不催促,反而悠悠起身,闲庭信步般走到满心忐忑的艾宓面前,俯身帮她将断掉的琴弦重新续好。
“铮铮铮……”
续弦作罢,陆庭湘随手撩拨几下,静如死寂的青天阁陡然传出一阵悠扬婉转的悦耳琴音。
“想不到陆公子如此精通音律。”
艾宓是抚琴的高手,打耳一听便知陆庭湘的琴艺不俗,故而心生诧异,口中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
“不敢言精通,只是略懂一些皮毛而已。”陆庭湘温雅一笑,谦逊道,“在姑娘面前抚琴犹如班门弄斧,真真是自不量力。”
“陆公子能文能武,小女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反倒是我刚刚在公子面前卖弄琴艺,实在是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