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料不错,陆庭湘不肯南下,是因为他还没有彻底死心。”宋玉揣度道,“至于为何留在江陵?是因为江陵地处南北之间,上可突袭漠北,下可退守江南。”
“有道理!”金复羽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再猜猜,他坚持要我亲自前来,又意欲何为?”
“陆庭湘想和坞主牢牢地绑在一根绳上,以免他失去价值后,被我们无情抛弃。”丁傲沉吟道,“除此之外,他还想敦促坞主继续践行你们之间的承诺,完成我们在云牙镇未能完成的使命。”
“你的意思是……”董宵儿若有所思,小心试探,“陆庭湘仍想借我们的手追杀柳寻衣?”
“正是。”丁傲冷笑道,“上次在云牙镇,他作壁上观,只依靠我们,结果未能如愿以偿。如我所料不错,这一次他将亲自出手。”
“如今的局势与昔日大不相同,以前柳寻衣身边有宋蒙的精兵悍将团团保护,江湖群雄大都忌惮朝廷和蒙古人,因而不敢轻举妄动。眼下,柳寻衣已沦为孤家寡人,想必会有不少人在暗处蠢蠢欲动,伺机将这块肥肉吞入口中。”宋玉思忖道,“如果说陆庭湘以前的绊脚石是宋蒙的兵马,那他如今的绊脚石则是虎视眈眈的各路豪强。”
“因此他才想和坞主绑在一根绳上,凭借金剑坞与江南陆府两大势力的威望,震慑那些欲和他争抢柳寻衣的人。”丁傲接话道,“至少,寻常的江湖势力不敢公然与我们为敌。少林地位超然,应该不会出手。武当是清风的本家,他贵为武林盟主应该也不会和其他门派抢功。湘西腾族一向与贤王府不和,料想腾三石没兴趣替洛天瑾报仇。河西秦氏从一开始就没有遵奉‘盟主令’,如今更不必提。至于贤王府,洛天瑾之死令他们元气大伤,至今仍是苟延残喘,恐怕也无力相争。除此之外,剩下的无非是昆仑、青城、崆峒、峨眉、唐门这些门派,至于绝情谷和龙象山,他们对洛天瑾的死高兴都来不及,又岂会替他报仇?因此,金剑坞和江南陆府一旦联手,必然是争夺柳寻衣的最大希望。”
“既然你们已将陆庭湘的心思琢磨清楚,又可否想出应对之策?”金复羽饶有兴致地望着宋玉和丁傲。
如今,在金剑坞的八名高手中,此二人无疑最具眼光与城府。金复羽时常抛出一些“难题”,宋玉和丁傲亦在一次次的出谋划策中暗暗较量,争做金复羽麾下的第一智囊。
“回禀坞主,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挑拨宋蒙关系,破坏两国修睦。”宋玉神情一正,言之凿凿,“因此,我们不应该被陆庭湘牵着鼻子走,更不该陪他冲动行事,以免被他所累,横生枝节。”
“你的意思是……拒绝与陆庭湘联手?”金复羽反问道,“你可知,金剑坞与江南陆府极有可能因此分道扬镳。”
“不会的!”宋玉笃定道,“昔日,我们之所以拉拢陆庭湘,是因为在金剑坞的对岸有一个野心勃勃的贤王府。如果我们不拉拢他,江南陆府就会转投洛天瑾的阵营。此消彼长,会破坏坞主统一武林的大业。但今时不同往日,洛天瑾一死,贤王府必然江河日下。放眼天下,试问还有谁能与我们正面抗衡?休看清风如今坐在武林盟主的宝座上,但他年事已高,武当后继无人。我敢断言,中原武林迟早变成坞主的掌中物。只要陆庭湘不蠢,他就不敢和我们撕破脸,因为一旦得罪坞主,他在江湖中将再无立锥之地。我意,借此机会挑明利害,让陆庭湘彻底明白究竟谁是主?谁是从?”
“宋玉此言,老朽不敢苟同!”丁傲反驳道,“眼下,我们在江湖中的威望不够,羽翼未丰,还不是和江南陆府撕破脸的时候。恰恰相反,我们现在亟需陆庭湘的支持,并要给予他极大的好处。以此昭告天下英雄,凡与金剑坞亲近者,必然不会被我们亏待。坞主宏图远大,志在江山社稷,又岂会在乎眼前的蝇头小利?就算帮陆庭湘解决柳寻衣,将所有的好处都给他又能如何?到头来,坞主仍是坞主,陆庭湘仍是陆庭湘。他得到的不过是一个虚有其名的‘副盟主’罢了。莫要忘记,坞主想要的是手握实权,真正能号令天下的盟主之位!”
“柳寻衣好歹是朝廷命官,我们刚刚才在云牙镇大闹一场,如果此时对柳寻衣出手,难免惹人起疑。万一朝廷顺藤摸瓜找到我们血洗云牙镇的蛛丝马迹,岂非得不偿失?”宋玉据理力争,步步紧逼。
“此言差矣!”丁傲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如果其他人都去找柳寻衣的麻烦,唯独我们按兵不动,岂非此地无银,不打自招?”
“坞主明鉴!”
“坞主……”
“好了!”金复羽微微一笑,缓缓摆手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此事我早有打算,二位就不必再争了。”
“坞主的意思是……”
“丁傲!”金复羽无视宋玉的困惑,迈步朝停在不远处的两辆马车走去,漫不经心地吩咐道,“今晚,你陪我去见陆庭湘!”
“遵命!”
此言一出,丁傲不禁面露喜色。反观宋玉,心中登时一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然而,未等宋玉从恍惚中清醒,金复羽优哉游哉的声音再度响起:“宋玉,今晚你替我去见另一位‘朋友’,他带来的麻烦可一点也不比陆庭湘少。”
言罢,金复羽在冷依依、董宵儿的陪同下钻入其中一辆马车,兴致勃勃地与他们谈论起江陵美食。
伴随着一阵轻松惬意的谈笑,马车渐渐离开岸滩,沿着崎岖山路“吱扭吱扭”地朝斜谷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