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拜别,强颜欢笑的谢玄率慕容白、邓泉匆匆离去,眨眼消失在夜幕之下。
“洵溱,刚刚你向谢玄道别……是不是故意试探?”
“你说呢?”面对阿保鲁的好奇,洵溱不答反问,“不是试探,难不成真的离开?如果就这样回去,你我如何向少秦王交代?”
“我知道你是故意试探,可……会不会太冒险?”阿保鲁尴尬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谢玄不按常理挽留我们,你主动辞行岂不是……弄巧成拙?”
“我敢向他辞行,就料定他不会放我们离开。”
“为何?”阿保鲁愣愣地望着神秘兮兮的洵溱,迟疑道,“难道只因为我们手里攥着他写给少秦王的那封‘血书’?”
“不!如果谢玄铁了心与我们划清界限,仅靠一封‘血书’远远不够。”洵溱缓缓摇头,“我之所以笃定他不会放我们离开,是因为他现在亟需我们留下助他一臂之力。因此,他舍不得我们。”
“什么意思?”阿保鲁越听越糊涂,“清风已死,凌潇潇大势已去。谢玄正值春风得意,对我们还有什么‘舍不得’?”
洵溱伸手朝昏暗无比的内庭大门一指,问道:“我们从内庭出来后一直守在这里,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什么发现?”
“刚刚从内庭离开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三拨。第一拨以秦苦为首,也包括我们。第二拨是云追月、腾三石和云剑萍,按说他们和萧芷柔亲密无间,不应该轻易分开,但他们却‘弃萧芷柔于不顾’先行离去,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这……”
“第三拨是潘雨音。”洵溱不给阿保鲁思考的机会,一如往常地将自己的睿智体现的淋漓尽致,“如我所料不错,潘姑娘被单独留下,应该是谢玄和萧芷柔在向她打听柳寻衣在虎穴龙潭的遭遇细节。”
“有道理。”阿保鲁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可……这些又能说明什么?”
“当潘姑娘离开后,内庭只剩谢玄和萧芷柔。他二人非但无亲无故,反而素有积怨,你猜……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独处一院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阿保鲁细细琢磨,“据我所知,他们的交集无外乎洛天瑾和柳寻衣。如今洛天瑾已死,似乎只剩下柳寻衣可以将他们‘牵’在一起……”
“正是!”洵溱朝阿保鲁投去一道赞许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分析,“他二人单独留在内庭叙谈,话题一定与柳寻衣有关。回想‘锄奸大会’将要结束的时候,腾三石曾明目张胆地与谢玄争夺柳寻衣的‘归属’,令场面一度陷入僵局。我料……萧芷柔与谢玄单独一叙,八成与此事有关。”
“不错!”在洵溱的指点下,阿保鲁混乱的思绪豁然开朗,“回忆谢玄刚刚走出内庭时的惆怅模样,一定和萧芷柔闹得不愉快……”
“萧芷柔的背后不仅有实力不俗的绝情谷,还有虎视眈眈的龙象山和湘西腾族。谢玄的背后只有元气大伤的贤王府和外强中干的三义帮。除此之外,他无人可信,更无人可用。因此,一旦双方当面锣、对面鼓地‘争夺’柳寻衣,势单力薄的谢玄必将沦落劣势。”洵溱轻笑道,“此时,他唯一能求助、唯一能相信、唯一能利用的人……只有我们。一者,我们对柳寻衣恩重如山。二者,柳寻衣至今仍是西律武宗的副宗主。于情于理,他都要顾及我们的情面,听取我们的建议。”
“你的意思是……谢玄不肯放我们离开,是因为他想利用我们留下柳寻衣?”
“谢玄与少秦王的约定是‘我们帮柳寻衣摆脱厄运,重回贤王府。谢玄怂恿他与我们共襄大事’。因此,与其说谢玄利用我们,不如说我们与他相互利用,相互依存。”洵溱意味深长地说道,“毕竟,少秦王相中的人是柳寻衣,不是谢玄。可如果没有谢玄从旁辅佐,以腾三石和萧芷柔的性子……一定不会让柳寻衣与少秦王合作。因此,我们若想顺利完成少秦王的部署,就必须帮谢玄留住柳寻衣。现在,我们和谢玄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谁也不能不劳而获,谁也不能坐享其成,必须精诚合作才能有所作为。”
“原来如此!”阿保鲁恍然大悟,看向洵溱的眼神愈发钦佩,“纵使谢玄心里想和我们分道扬镳,他也不敢这么做。因为我们一旦离开,他极有可能失去柳寻衣,乃至前功尽弃,被人打回原形。”
“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何敢在谢玄面前有恃无恐?”
“明白!明白!”阿保鲁激动地连连点头,“大小姐神机妙算,早已将谢玄的心思窥探的一清二楚……”
言至于此,阿保鲁眼珠一转,费解道:“只不过……既然你早已猜出谢玄的心思,又何必多此一举地试探他?”
“有些东西,‘猜出来’和‘说出来’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洵溱的眼中悄然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我故意用一招‘以退为进’,意在‘敲山震虎’。殊不知,有些事越是避而不谈,越是隐晦不明。历经‘锄奸大会’一场闹剧,柳寻衣和谢玄皆已窥得中原群雄对我们的态度。因此,他们现在的心境应该是左右为难,摇摆不定。既不敢与我们如胶似漆,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也不敢和我们形同陌路,变成忘恩负义之人。此时的谢玄,最希望我们缄口不言。如此一来,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揣着明白装糊涂。需要我们的时候,可以尽情地利用我们。不需要我们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地将我们一脚踹开。如此一来,主动权永远攥在他手里。但我偏偏不给他装傻充愣的机会,逼迫他表明立场,只有这样才能化被动为主动。日后在柳寻衣面前,其他人的态度我不清楚,但至少……谢玄会一心一意地替我们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