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缓过来的崔凯,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挺大的老爷们,你哭啥?!”孙周强气得直接骂起来,“老子把你背了一路,汗都湿透了也没哭,你还有脸哭?!”
“我咋不能哭?我咋就不能哭?我咋他妈就不能哭?!”崔凯愤怒地吼着,用力地捶着床板,“我他妈凭啥来遭这个罪!太苦了,太他妈苦了!”
崔凯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把把地往下流,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然而大家却全都没有笑,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李秀冰沉默着看了崔凯一会儿,然后把那瓶白酒递给了他。
“喝了吧。”
崔凯看了看李秀冰,一把抢过白酒,仰脖就灌了下去。
他灌得太猛,白酒顺着他的嘴角,跟眼泪混在一起,汩汩地往下流,刚换上的棉袄,又湿了一大片。
而崔凯就像傻了似的,白酒瓶都空了,他还一个劲儿地晃着它往下倒。
“连酒都没了……”他捧着瓶子,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爸不是个东西,自己犯了错误跑了,只剩我和我妈。我上学上得好好的,因为他的错误,被送到这儿来。我哪他妈会干农活?!”
“在这,我都咬着牙地挺!可我真挺不下去了!挺不下去了!”
“你们就应该让我冻死!”
崔凯歇斯底里地喊着,脸上青筋暴起,眼珠通红,活像个疯子。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难道我们救你还救错了?!”周玲平时就看不惯这个崔凯,这次更是被他气炸了肺。
“你说说你,一个男同志,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平时干农活全靠大家伙帮你。分给你的活,从来都是最轻的,你都快跟女同志差不多了,还不满足!”
“行了,周玲,少说两句吧。”李秀冰劝解,“他心里憋屈,让他喊一喊……”
“喊啥呀喊?!”周玲气道,“我还想喊呢!咱们来这儿的同志,谁不想家,谁不是咬牙坚持?”
“再说了,本来男知青都应该去扫雪的,为了照顾他,你让去拾柴,还派了身强身壮的孙周强跟他一组。结果呢,他把自己冻成这样不说,还怪人不该救他!”
说罢,又朝着崔凯狠狠啐了一口:“我看救你也是多余!”
周玲像连珠炮似的话轰了下去,如果换成平时,崔凯一定会跟周玲吵起来。
可这次,他竟然半点反驳也没有,直勾勾地看着周玲。
“哎,崔凯,你干啥这么盯着我,你吓唬我呢?”周玲被崔凯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正想说些啥,崔凯竟然浑身一抽,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崔凯!”大家这下全都慌了,就连周玲也有些傻了眼。
幸好这时候卫生所的张大夫赶到了,他测了测崔凯的脉膊,又翻了翻他的眼睛,告诉他家:“没事,他只是晕过去了。”
“这人真能添乱!”周玲嘴上这样说,但显然也是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大家伙也全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大夫给崔凯做了检查,测了体温,告诉他们,崔凯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今天晚上肯定会发烧。
而且他的身上有多处冻伤,为了避免产生冻疮,所以今天晚上,需要有人帮他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