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鹤沉默一阵，“那你要杀的人，已经杀完了吗？”

桑昭盯着他，缓缓摇了摇头：“还差一点。”

卫鹤没问这剩下的一点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也不想问剩下的这一点又是谁：“剩下的这一点也杀完了之后呢？”

他问出口后，似乎立即便后悔问了这么个问题，又连忙道：“世上还是有很多恶人。”

“杀不完的。”桑昭道，“去高昌那座合意楼取乐的人，李永下面那些对有功之人的优待政策视而不见的人，还有那些将人绑架卖到张荷，苏家兄弟以及常宁这些人手中的人，我杀不完。”

“......”

温谦看看卫鹤，又看看桑昭，也放下棋子，见卫鹤没有出声，斟酌片刻，“女郎说得对，若是每一个恶人都需要神仙出手，那人间定制的规则律法便也没什么用了......”

他说着，卫鹤突然望了回来，温谦一顿，冒出点点疑惑。

卫鹤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忽然道：“长生是什么样的？”

他的视线落在桑昭手指上的银戒，忽然想起看过那则黑衣恶鬼的故事，又觉得不该用长生两个字。

但桑昭已经出声回应他了。

她饶有兴致地瞧着卫鹤，脸上带了几分笑：“想和我谈心？”

她弯了弯眉眼，微微仰头，当真开始认真思索起卫鹤的问题来：“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我报完仇之后了。”

温谦和裴如玠听得很茫然。

但卫鹤读过那则故事，明白她口中的报仇是指的什么事。

“起初很茫然，浑浑噩噩地过。”桑昭的声音继续响起，“后来下山的时候，会去尝试很多事情，寻找新鲜的事情，想要朋友，想尝试话本故事里那些惊天动地的爱恨纠葛——”

温谦颇为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完全想象不出来面前的桑昭陷入情爱纠葛中的模样。

桑昭接受到他的视线，笑了一声：“但其实很没意思，我无法让自己陷进去，给不出同等的感情。后来时间越来越长，一个人也做过很多疯狂的事，比如划开手腕，将血喂给别人，来一个救一个，比如让自己‘死去’，重新回到桑山，重塑肉体......慢慢的，什么事都变得没意思，就一直这样慢慢活着。”

卫鹤一直盯着她的面庞，想从她脸上的情绪看出她在想什么，但他什么都看不出，只能黯然垂眸：“......会觉得，时间漫长到痛苦吗？”

“不会了。”桑昭笑道，“没什么痛苦的，一直活着，偶尔下山，看看外面变成了什么模样，没什么不好的。”

温谦讷讷无言，不知道说什么。

他觉得这样很危险。

无法与人产生羁绊，感情日渐淡薄，慢慢的，成为传说中的桑女，杀人除恶。

这就是神仙吗？

桑昭感受到他的眼神，似乎读懂了他眼中的情绪：“我有自己的感情。”

“如果我是个没有感情的存在。”桑昭道，“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们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