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晴一个小跳蹦进了独孤大夫的院子里。这边的情况相比隔壁院子竟然好上许多。
“小余。”独孤至就在院中央,坐在他的黑色轮椅上,只需一瞥,就能看到容晴抱着个小孩在门边喘着粗气。
容晴突然卸了力,也是累得不行,双腿又热又麻,酸软得她一步都不想再动了。
她将小孩放下,就站在门边,平复着气息,一手插着腰,一手朝独孤至摆了摆,示意她现在一个字也不想说。
“先生,您还好吧?”倒是学生们看容晴筋疲力竭的样子,很是贴心的端了茶壶和茶碗过来。
独孤至见状,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看着递到眼前的盛满了水的茶碗,容晴简直快被这一届的好学生感动到哭泣,接了茶碗,猛灌了好几口茶水才停下来。
“我没事的,卧鱼先生怎么样了?”就这一碗水也不解渴,不过是润了润喉。心里挂念着老先生,容晴直接就问了面前的学生。
她只瞧见老先生躺卧在院中央,身下垫了褥子,没见什么动静,一时间也有点看懵了,搞不清楚什么状况。
没想到清秀学生是一脸欣喜,“多亏了独孤大夫,他施了针后,卧鱼先生神志清醒了许多。”
“那现在……?”怎么老先生又躺下了,还躺出了当场去世的造型?容晴一脸怀疑。
“你可别胡思乱想。”独孤至的声音天生带着一点懒洋洋的感觉。“我看卧鱼先生上了年纪,怕他受不住,又扎了一针,让他先入睡休养一番。”
独孤至这一解释,她便明白了。今天的变故只不到一分钟,但这后续的种种麻烦,就是两个年轻学子都难掩眉眼间的疲惫之色,何况年事已高的老先生。这精神上的打击有时候比身体上的更能击倒一个人。如今让他睡着休息,反倒效果比吃药还好上一些。
“正是如此。”两个学生也在旁连连点头。但眼神已经好奇地飘到容晴脚边的那个巨乖无比的小女孩上了。
原来先生听到的声音便是这个孩子所发出的吗?那清秀学生似有所悟,看来余先生不止是过目不忘,连耳力都十分惊人。若是只有他们两人,错过了女孩的呼救,只怕今日之后,这孩子想专门去找都很困难。
“这是你哪抱来的孩子?”独孤至虽行动不便,但眼神却很好,女孩看着小只,却很明显。他一开始不问,只是不急着问。“很少见你上门,结果今日来找我却是这么大阵仗。”他好似抱怨,声音中却隐隐带着笑意。
“你可是个大夫,我要是经常有事来找你,我觉得还是先去上上香比较好。”容晴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因此就也接过了这个话头,“至于这个孩子嘛,阴差阳错捡来的。”她耸了耸肩。又对清秀学生道,“再给我倒一点,谢谢你。”
喝了一口,润了下嗓子,“不过这又不是捡小猫小狗,当然得还回去啊。你放心,怎么找到她家,我已有头绪。”
“哦?”独孤至闻言,却是大感兴趣,连身子都微微往前倾,“你是打算如何找她的家人?”又道,“我猜你连这孩子姓甚名谁都不清楚。不过从她的衣着上,倒是能看出一二线索……”
“非也。”容晴颇有些得意地扬了扬头,“用不着那么麻烦,我跟这孩子不算认识,但是我昨晚去丁香巷吃馄饨的时候,倒是和她娘俩有一面之缘。”借座之事被她略去不提,总之向在场之人交代清楚也不需所有细节无一缺漏。
“我待会儿抱了她去丁香巷,问了秦氏夫妇,便可知道她家在哪。我再送到家便是。”容晴也不怕问不到住址。毕竟老板娘对孩子娘的事情那么清楚,不可能连她家在哪个巷子都不晓得。
“不错,就是时间上费了些功夫……”
“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一脸怀疑。
小女孩就是太乖了,除了说过几声“先生”之外,其他一个字都不说。这办法在撬不动女孩嘴的情况下,私以为是最好的办法了。容晴瞧着独孤至,若是有更好的办法,她很愿意听听。
“其实也是与你差不离的方法。”独孤至一手支着头。似是知道他有这个习惯,轮椅扶手上裹了软垫,让他的肘部搁上去久了也不觉得酸痛。“我识得她,也识得她娘。”
独孤至的面容其实很年轻,喜欢叫容晴“小余”,但是观他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罢了。此时他支着头,狭长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容晴,带着笑意,“更是知道她家住在哪。”
“……!”容晴此时也顾不得是什么心情了,或许松了一口气更多一点吧,立马搭上了话,省得自己一番工夫,多绕一大圈,“那她家在哪?”
许是觉得这阴差阳错的缘分很是有趣,独孤至笑着仰起下巴点了点右方,“就在隔壁。”
那隔壁正是容晴进门前吐槽过的破烂院子。原先可能没有那么破,但不知道是不是质量问题,损毁程度比独孤至这边严重多了。
“支姨。”他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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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有何吩咐?”那被称作支姨的中年妇人出声后,才被其余几人发觉。她站在廊下,笼在阴影里的面容是丢进人堆里能够完美掩藏的平平无奇。容晴觉着,这张脸不显恶意也不显善意,家常得很,属于那种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的那种家常。
“让李虎回来吧。”
“是。”听完了独孤至的吩咐,支姨安静地退离,容晴想着应该是去做事了。
独孤至见容晴等人尚是一脸疑惑,便耐心解释道,“龚家小娘原是带了孩子出门采买的,地龙翻身的时候,人群奔散,她那时没抱着孩子,一错眼就没见着了。她回来后自然是告知了龚家郎君,却没成想龚家郎君不急着找孩子,先急着打起了她。”独孤至嗤笑一声,“我看不过去,就派了李虎过去,让他带着那小娘去找孩子了,也免得她挨打……现下支姨去将他们叫回来,母女二人也可团聚。”
“这真是老天都在帮忙。”娃娃脸学生见事情发展至此,是真替容晴高兴,心善之人自有冥冥中的气运相助。
“书院学子董舒明,拜谢独孤大夫善举。”他行至独孤至正前方,躬身一拜。清秀学生也跟着上前一拜。
“书院学子宋长青,独孤大夫之侠义长青铭感于心。”
这两位学生平日在书院学信学义,或许成绩并不突出,可灾祸至,方知人之性情。他们感动于独孤至所为,独孤至还有容晴何尝不是敬佩这两人呢。
独孤至受了这一拜才道,“不过看不得不平不幸之事罢了。至于卧鱼先生这里,既然是小余介绍来的,也正好施展一番闲暇之余练出的微末本事。”
“你这么说真是抬举我了。”容晴双手环胸,“谁不知道独孤大夫最爱交朋友,即使没有报上我的名字,看到书院学生背着夫子来请你医治,你会不帮?”
说起来,容晴和独孤至见面次数寥寥,但交情不知不觉中倒挺深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不用在意什么规矩长短啊,可以极放松地聊聊天。据说,独孤的朋友有很多,三教九流都有,而且本事都还不小,容晴想着,应不是传言。
“哈,你也说了某平生最爱结交朋友,既然有这个缘分遇见,当然是要尽力,好结交两位君子朋友。”独孤至看向董宋二人。“也不知二位可还看得上某?”
“这,能与独孤大夫结识,是我们表兄弟二人的荣幸。”宋长青连忙道。
“正是,若哪天独孤大夫用得上我们这两个弱书生的,尽管告知我等。”董舒明虽是自嘲,眼神中颇为热切。不得不说,大多年轻读书人文弱的外表下都还潜藏着对行侠仗义的追求与热血。
“唔,若说帮忙,倒是有件事,某想问问两位……”
“您请说。”宋长青道,见独孤至慎重的模样,也不禁注意力更集中了几分。
“睢城震灾,不过是受了波及。某刚刚得了消息,北部三州,灾情更是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