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咚咚直跳,径直来到一扇窗口,偷眼向外观瞧,只见宋掌柜此时已来到街对过那座茶坊跟前。
在其身后跟着管事及另一个小厮,几个人正在交头接耳,时不时还向赌坊这边看来几眼。
张饱谷瞧见对方眼神中都带有几分凶戾煞气,早于中午饭桌上不同,此时已将葛三哥的话信有九分,急忙小跑回后院。
他刚来到程羽与葛三哥身边,便听到身后赌坊内有闲汉喊道:
“掌柜的,怎地今日你这里忽明忽暗的,这般奇怪?”
“就是,是不是灯里该加油了?掌柜的别恁般小家子气。”
“放你老娘的屁!老子上午刚添满的油。”
“掌柜的,方才,是有些忽明忽暗的……”
“兴许……是外面要下雨,天上在打闪?”
“……”
后院的张饱谷顾不得理会那些闲汉呱噪,喘着粗气道:
“三哥,张饱谷连累你了,但那宋掌柜却实实在在是你找来的,按理说你落得这般田地是实怨不得我,你我今日就此别过,两不相欠,后会有期罢。”
“啊呸!”
张饱谷正要起身离开,却被葛三哥再次啐道:
“谁与你后会有期?我为帮你销赃,平白惹上这般瘟事,此地想是待不住的,好在我孤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连夜搬去外地投靠娘舅便是,你我今后各走各路,不必再见!”
说完又冲程羽道:
“这位先生高义,既不愿告知名姓,那日后若有遇到我葛三之处,定当竭力相报。”
程羽冲其回礼,见葛三哥一瘸一拐地迈出后门,沿着小巷墙根忍痛速速而去。
此时院中只剩程羽与张饱谷二人,只见张饱谷顺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足有五两上下,递向程羽道:
“有劳先生送信至此,这是一点路费,还请先生莫嫌微薄。”
程羽见状摆手笑道:
“尊叔父已给过银钱,况且我并不急着返回钱江府城,还要在京城游玩些时日,所以这路费倒是不必。”
张饱谷扫一眼程羽身上衣着,猜测对方定是有身世来历的,不在乎这点小钱,便将碎银子揣回衣襟内。
“掌柜的!我找张饱谷张员外,方才看他才进来的,这会子怎不见了?”
张饱谷刚把碎银子揣进去,就听到身后赌坊内响起一道熟悉询问声。….宋掌柜!
他急忙回头观瞧,正是宋掌柜领着三个手下进到赌坊内,正开口询问赌坊掌柜。
“张瘪谷啊,不就在那……咦?方才还在那桌玩呢,怎地人就不见了?”
宋掌柜回头,见对方手指那桌案子前并无他要找之人,再次巡视一圈后,猛然看到洞开的后门,再外面的院门亦是开着,顿时跺脚“哇呀!”大叫一声。
他这一叫不打紧,正站在院当中的张饱谷直觉地浑身一哆嗦,如鼠见猫般拧身就向院门窜去。
“扑通!”
“哗啦啦!”
已慌不择路的他被门槛绊一个狗吃屎,直跌出去将近一丈,怀里的散碎银子如水银泻地般向前泼洒一地。
张饱谷此时逃命要紧,既顾不得地上的碎银,也顾不上身后喊他的程羽,“哧溜”一声爬起来,沿着巷子向西狂奔而去,两三息后便转身钻入一岔路口消失不见。
其速度之快,连程羽都不禁感叹一声:
这厮果然有个好身子骨。
程羽随手捡起掉在地上的竹筒,无奈一笑,本是来送信的,只是没想到还要送两遍。
他提着竹筒来至后院门外,瞧着地上洒落一地的碎银子,拿出从嘉菲那取来的五行钝灵囊,先将竹筒放入其中,又将地上银子一块块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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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那厮定是从这后门跑的,我一直在外面盯着,别说是人,连只麻雀都不曾从前门出来过。”
负责在外盯梢的小厮见宋掌柜面色不善起来,小心凑到跟前低声道。
宋掌柜冷哼一声,带着三个手下先后奔至院中,只因后院不大,他四人并未在院中多做停留,冲出院门外,左右张望一阵,一时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追去。
“老爷,那葛三说过,这厮一向爱赌,却为何在这节骨眼上突然离去,且走后门而非前门?是有人对其通风报信么?还是……”
管事狐疑问完,与宋掌柜一起扭头看向盯梢小厮。
“还是你盯得太紧,被其识破?”
宋掌柜一把拽住小厮衣襟恶狠狠问道。
唬得那小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爷明鉴,小的盯梢亦不是一回两回,之前老爷还总夸小的机灵,小的方才一路上都是远远跟着那人,直到他进赌坊后,我也不敢离得太近,只混在对面人堆里远远瞧着,定不是小的之过啊!”
“老爷,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所在,我们还是先寻到那厮再说罢。我记得那葛三说过,这厮住在镇东紧邻的一座庄子正中心处,两间瓦房,院里有颗歪脖槐树的便是,周边只有他家院子有两扇木门板,甚是好找。”
“没用的废物!你速去渡口接应六子与五毒过来,若再出差池,定扒了你一家五口的皮!你们俩跟我走!”
见赌坊里已有泼皮闲汉跟出来看热闹,宋掌柜只得低声骂几句,四人先后钻入小巷,向东急急而去,却是与张饱谷逃去方向背道而驰。
其中更无一人看到一旁的程羽及地上的散碎银子。
只有最后那盯梢小厮脚踩到一粒碎银,回头张望,地上却是块平地。
本急着赶路也未曾多想,只口中嘀咕一声,便匆匆而去。
程羽伸手将那枚被踩入土里半截的碎银从地上抠起,却又意外看到旁边一草丛内,静静躺着一枚乳白色的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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