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小叶子。他坚定的认为,她最重要的,是他李厘。
就在走到行庄外围的那一刻,他依然无比坚持的相信着这一点。
直到他路过一个不起眼的小营帐,听到营帐里雷霆万钧般的轻声笑语,讲的是关于常近侍如何以色惑主最终奸计得逞的故事。
一瞬间,几十桶冰水同时从他头顶浇下,几百把尖刀一瞬间插入他的心脏。
他怒发冲冠,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自己的焦躁,三步并作两步,躲过众人的瞩目,直杀奔到小叶子的营帐。
直到看见她这幅模样,他整个人掉进虚无绝望的空白之中,万念俱灰。
不需要问什么了。也不想问什么了!管它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察觉到背后有人入帐,但他根本都不想回头看,根本不想去理会。
他已经什么也想不动了。
他的一颗心,已经死在眼前这个姑娘身上了。
营帐外,雨已渐渐大了。冷冷的空气透过帐幕的裂缝,飘来一丝漠然的寒意。
杨一钊看着李厘,李厘看着小叶子,三人沉默着,谁也不愿说话。
忽然帐中寒光一闪,李厘突然拔出了风勾,转身就要冲出帐幕。
小叶子猛然一个寒战跳了起来,动物的本能使她想要拦阻李厘,但她太过虚弱,没走两步,便乏力的重重摔在了地上。
一道蓝光魅影一般拦住了李厘的去路,杨一钊站定在帐幕门口,展开双臂,坚定道。
“你不能去。”
李厘漠然直视着杨一钊,牙齿间挤压迸裂出一个简短的音节:“滚。”
杨一钊此刻却如磐石一般,丝毫没有移动,没有退却,依然坚定道:“不可能。”
李厘全身梗着,眼神之中已渐渐燃上杀气,他刻板的重复着:“滚。”
杨一钊没有再答复,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身形压低,防得更严。
“滚!!!!!!”李厘疯了一般暴起,一剑砍向杨一钊!
杨一钊在后腰上一抹一提,双手食指和中指间蓦然各多了一抹柳叶形状的灰黑色梭刃。他双手聚合,两支梭刃在空中交错,成十字防御型迎着李厘剑势顶上,立时格挡住了这疯虎般的一击。但风勾如此锋利,李厘剑势如此凶狠,只见银光一闪,铮的一声,杨一钊手里的两支梭刃便被齐齐削断了半截。但杨一钊沉着冷静,丝毫不惧,一个转身,手中迅速替换了两支崭新的梭刃,俯低身子向前一撞,就把李厘撞开了半步。
李厘此刻已被恨意和怒火蒙蔽了双眼,也不管面前之人是谁,也不管剑招当如何使用,一路猛劈狂砍上去。杨一钊清啸一声,持定梭刃,跟眼前的疯子缠斗起来。
两人打斗甚剧,动作推搡之中打翻了帐幕里的油灯,霎时间一片漆黑,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听到细雨声中,梭刃不住断裂的声音。
断了,换,换了,断,直到再无可替换的梭刃。可李厘的攻势却越来越莽撞疯狂。杨一钊也红了眼睛,斜着身子猛地冲了上去,一把抱住李厘的腰,缠斗着扑出帐幕门外。
天空中突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照亮了外面的世界,一道血光瞬间溅在帐幕之上!紧随而来,一道,又一道!
血光让小叶子彻底陷入癫狂,她一个前冲,俯跌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爬出帐幕,企图拦阻两人:“住手!住手!”
杨一钊所有的梭刃都已经断成碎片,一片片的散落在地。李厘的剑已被他扭下,扔在远处的地上。他身上那件本该飘逸多姿的蓝色长袍,如今也已经被血染成了紫红色,粘稠着敷贴在他的脸上身上,数不清到底承受了多少剑伤。但杨一钊依然奋力扭着李厘的身体,只想要制住他的野蛮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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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厘猛烈挣扎着,即使失去了风勾,仍然以拳为刃,一拳一拳疯狂地击打在杨一钊的身上。
李厘的每一拳都暗含着身深厚的内力,打得杨一钊眼前发黑。但他还是死死的抱住李厘,即使后心完全暴露,也不愿去伤害他。血从杨一钊的嘴里不断涌出,周身剧痛入骨,却不能撼动他想要保护这两个孩子的决心。
李厘脸上身上沾满了杨一钊的血,血污染红了他的容颜,再不复清癯少年的模样,愤怒和绝望折磨着他,屏蔽了所有的劝解和呼唤,使他沦为一个暴虐的复仇机器,只欲清除眼前的一切障碍。
一个只攻不守,一个只守不攻。人的承受总是有限度的,在一阵重拳之后,杨一钊终于倒下了。
李厘也不理会杨一钊,自顾自疯了一般向前冲去。他刚冲出几步,就看到在前方款款伫立的紫衣男子。雨落在紫衣男子的身上,打湿了他的头发,却神奇的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仪容和气度。他还是像带着光环一样,神仙一般的站在那里,漠然的看着李厘。他的身后站着许多天王帮的弟子,比如神夜来,比如白珊瑚,比如任青荃,还有刚刚打水回来撞到这一幕的一脸震惊的秋依水。
李厘木然的站在当地,死死的瞪视眼前的紫衣男子。
紫色。帮里只有一个人能穿紫色。他已经猜到眼前的人是谁。
旁边自有人通报:“启禀帮主,此乃锋锐营的夏夜离。”
“你就是夜离?”昀汐微微一笑,询道。
“……是你害了小叶子?”
李厘猛地一拳打了过去。昀汐只轻轻一挥衣袖,就让李厘的劲力就全部着落在了绵软的空气里。
嘴角迸裂出一声野兽受伤的嚎叫,李厘又一拳打了过去。
可摔倒的,还是李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