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悦微微一笑:“请恕我直言,你之所以在天王帮享尽恩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过是因为令尊是凌月王朝之主。而你作为凌月王朝的继任者被派遣到天王帮来,实质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加强凌月王朝与昭胤王朝之间的联盟。不可否认,笼络你,是萧帮主的职责。但……古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萧帮主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未必不这样想。”
神夜来冷哼一声:“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们凌月王朝的女子尊崇痴情之人,胜于崇拜你们所谓的英雄。萧帮主与荆婴使者的爱情故事天下知闻,连我这个看客也难不动容。你若是污蔑萧帮主,我绝不能容你。”
薛悦淡淡一笑,柔声道:“萧帮主真是这样痴情的人吗?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她倚着书架,淡然的望着神夜来,继续道。
“五年前荆婴使者之死,至今仍是无头公案。我当时年纪不大,却也记得当时的场景。那时荆婴使者刚刚仙去,帮中就多有传言,说荆婴使者乃是身中奇毒而亡。为平息纷争,任天王连换无数验尸官为荆婴使者查验死因,却没有一个医生能准确说出,荆婴使者究竟身中何毒。”
“若是寻常之毒,尚且可以说荆婴使者是遭人嫉恨,被人下毒身亡。但若说到运用诡奇毒药……传言凌月王朝地处西南,最擅长饲养各种毒虫,培育各种毒草毒药。适才你维护令叔之时露得那一手御虫之技,亦足以证明传言不虚。在天王帮之中,说到精于用毒之人,除了巫鸩堂历任堂主,便只有夜来你了。”
“相传荆婴使者身体一直无碍,但偏偏你当了堂主之后不到数月,荆婴使者便即撒手人寰。这可以说是巧合,但事出必有因,你终究是逃不开嫌疑。”
神夜来哼了一声:“我以为你说的什么事,却原来是这个。不错,我出任暗影堂堂主的时间和荆婴使者去世的时间确实有重叠之处。但我实话告诉你,荆婴使者的死与我无关。若想乱扣帽子胡定罪名,我劝你省省心。我神夜来虽然负责暗影堂,但为人也是光明磊落的很。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薛悦一笑:“我并未认定凶手是你,你也不必急着择去责任。我和李厘已领教过你的非凡医术和暗影之技,相信以你的本事,若想杀一个人,只怕未必就要用毒。就算用毒,也不会如此拙劣的选用奇毒,令自己惹上嫌疑。”
神夜来哼了一声:“还算你有点脑子。”
薛悦微微一挑眉,娓娓道:“若不是你下毒,那便有另一种可能。众人皆知你和萧帮主关系很好,常常见面,也许你还拜了萧帮主为师。而荆婴使者生前亦与萧帮主寸步不离……那么,我是否可以这样推测,在荆婴使者过身之前,比起我们这些寻常弟子,夜来你得见她的次数更多,这总没错吧?”
神夜来登时深深吸了一口气,挑起一双长眉冷冷笑道:“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我只道薛小姐平日傲视群雄,不染俗务,敢情是我看走了眼!你心明眼亮,大智若愚,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薛悦见她挖苦,也不恼:“多谢神堂主谬赞。天王帮中波云诡谲,风波不断,薛悦不过久病成良医而已。咱们不妨说回荆婴使者。你既身负凌月教数百年巫医之术,眼光自然比寻常医者更为毒辣。荆婴使者究竟身中何毒,别人虽不知,但若是你,自然一眼分明。”
“你初来天王帮,根基不稳,迫于使命,自然要向萧帮主投诚。荆婴使者是萧帮主的心头肉,你若能看出荆婴使者所患何症,即使不能妙手回春,至少也该向萧帮主告知详情。你口口声声说萧帮主与荆婴使者天作之合……若荆婴使者真被旁人所加害,以萧帮主如此情痴,必不会善罢甘休。然而他并未替荆婴使者报仇,只是将荆婴使者匆匆葬了,从此再也不提此事。这难道不奇怪么?”
神夜来冷冷一笑,啐了一口,并不说话。
薛悦淡然道:“我不知道就这件事,萧帮主到底作了何种解释,才再度获得你的信任,为他冠上痴情之名。也许他有苦衷,因为某些利害关系,不能放手一搏。但咱们都是女人,将心比心,若我是荆婴使者,一朝中毒身死,含冤莫白,就算我爱的那个男人再有天大难处,只有替我伸张正义,杀了那个害我的人为我偿命,才算真正对我痴情。否则,便是顶着痴情名号之下的伪爱之人罢了。你口口声声说崇拜他的痴情,但其实你早已知道答案——也许他曾爱过荆婴使者,但显然更爱他自己。萧帮主除了是一个男人之外,更是一帮之主,是昭胤王朝的一位尊荣权臣。面对权力需要,他对所爱之人尚且如此,又何况对你一个外人?”
“你确实聪明讨人喜,但对萧帮主而言,你始终是凌月王朝的人。虽然萧帮主会笼络你,但事有双面。有宠信,有加封,就必然有挟制,有顾忌。天下帝王将相驭人之术,莫不如是。就算萧帮主偶尔肯教一招半式,也不足以让你短时间内一步登天。你若想保住这暗影堂堂主之位,就必须另辟蹊径,找其他渠道提升武功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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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为暗影堂堂主,又是凌月王朝人质,只要没有帮主授意,自然不能离开锋锐营。那么你提升武功的渠道,十有八九也在这里。”
听薛悦说到此处,神夜来脸上才显露了一丝丝的赞赏:“你说我聪明,你也不差!没错,我的武功之所以能到如此地步,除了我本身修习的凌月教武功之外,多多少少也借助了这太玄阁的力量。你们适才苦苦相逼的守殿战士,便是我同乡的亲叔叔——神进谦。至于萧帮主……我确实夸大其词拔高了萧帮主的痴情程度。我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博取信任罢了。一个外乡人,嘴巴不甜一点,又怎么在你们这些昭胤人之间立足?”她一笑,“我还以为云中城的人大多是些记吃不记打的草包,现在看来,还是有些聪明人的。”
薛悦得她称赞,也并不得意,一提衣摆,突然单膝跪地。
神夜来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她一双灵活的眼珠转来转去,浑不知薛悦是何用意,进不得,退不得,正在为难。却听薛悦诚恳道:“若非实在在锋锐营孤立无援,难分敌友,薛悦绝不会深入探人隐私,以这样的手段试探妹妹。妹妹,我在这里向你赔礼了。还请妹妹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神夜来吃了一惊,忙搀起她,嗔道:“这……这如何使得?”
薛悦摇摇头,郑重道:“若非如此,我心中歉意难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