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的掌柜和小二心生焦急,却又不敢轻易去招惹李莲花。
他思索许久,心中约莫衡量了一下时长,觉得差不多了。
这才放下筷子,对那小二道。
“这人是来找我的,不想见又赶不走,也不好叫他一直堵在门口妨碍了店里生意。”
“这样吧小二哥,你请他进来,我带他上楼一叙。”
那小二连连应下,转身出去了。
蒙席也算心头一松,撑着地面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跟着小二上了楼。
门外一道鬼祟身影见状,目光几度闪烁,转身消散在人群中。
李莲花瞥过去一眼,唇角微弯轻笑一声。
没白跪啊蒙大统领,鱼儿上钩了,好事。
他撑桌起身,朝着外头一圈好奇的路人拱手,“见笑了诸位,散了吧散了吧,都是些没什么意思的私事。”
那些人倒是想继续吃瓜,但连两边的正主都走了,便也歇了心思,各自散了。
李莲花上了楼,推门进去的时候,蒙席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一见了李莲花二人,撑桌站起来,满目都是凶狠愤恨之意。
“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儿子!”
李莲花反手合上门,暼他一眼嗤笑出声。
“蒙统领好大的架子,是真没把你那宝贝儿子看在眼里。”
“这样吧,你现在出门右转三条街,有个棺材铺子。”
“卖了这么多年的箩筐,总够去那儿好好挑上一副棺材。”
李莲花迎着他那凶煞的目光淡淡看回去,面上波澜不惊,但眼底的光格外的冷。
“你……”
蒙席咬着牙看他,指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李莲花抬手过去给他拨开,拉开凳子坐下。
蒙席跌坐回去,许久后才不甘心的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一直不肯放过我?”
“秦怀正折磨了我这么多年,为什么到了今日我还是逃不开……”
李莲花端起茶水,“蒙统领,这人生在世,因果循环。”
“你犯下的罪孽,总该有清算的那一日。”
水声淅淅沥沥倾倒下去,他推过去一盏茶放在蒙席面前。
他的声音很轻,“秦怀正的死期到了,你的报应,也该到了。”
那一瞬间,蒙席颓丧得仿佛失了全身的力道。
许久才开口道,声音比之先前更为沧桑。
“你们想问什么,我什么都说,半点都不隐瞒。”
“只求你们,放过我儿子。”
李莲花端起茶抿了一口,悠悠摇头。
“你看看你,我客客气气跟你说呢,你不买账,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噢,现在往那客栈门口一跪,求我饶你儿子一命。”
“怎么,我倒成了十恶不赦的恶棍了。”
他这句句在理,蒙席一口气憋在胸口是上不去下不来的,最终只能把满腔的苦楚咽回去。
“是我不识好歹错失良机,还望李楼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莲花暼他一眼,抬手拂袖,手掌搭在膝上。
“明萧,备笔墨。”
风明萧转过身,在榻边的矮柜里取出笔墨用具。
门口传来敲门声,李莲花回眼看过去。
“李兄在吗?”
是杨昀春的声音。
李莲花眉头微挑,“请进。”
杨昀春进了的时候,便见李莲花正抬手执笔。
平宣镇纸,风明萧在边上磨墨。
而他们对面的椅子上,瘫坐着一个年迈的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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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杨昀春有些不明所以,反手拴上门。
李莲花搁下笔,起身给他腾位置。
“杨大人来得正好,此人交给你来审,比我合适得多。”
杨昀春一愣,这才仔细打量蒙席,左右也认不出来,便开口询问。
“他是……”
李莲花如实答道,“二十年前的金执卫统领,蒙席。”
“当初秦怀正便是与他一同下的中州,对锦安公主痛下杀手。”
杨昀春神色唰的一声冷厉了下来,他一振披风落了座,目光锐利直摄人心。
“当年金执卫死伤无数,我以为早已经全军覆没。”
“原来还有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说话间,他取出袖中一张字条,朝李莲花递过去。
“二十年前先帝的圣旨,是命他们寻长公主回宫。”
“李兄请过目。”
李莲花抬手接过来,垂眸看去。
这是皇城司早些年整理的卷宗,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但那一方陈旧的大印格外清楚。
风明萧放下手中的研磨的墨条,走到李莲花身边。
李莲花把东西递给他,朝杨昀春道。
“不过一日便查出这么多年前的旧事,杨大人辛苦了。”
看他眼下青黑一片,便知道此人定然没有休息好。
杨昀春摇了摇头,“比起琅哥的牺牲,算不得辛苦。”
他抬起笔,冷声问道。
“名字年龄职称,一一报来。”
那边的蒙席缓慢答道,“蒙席,六十三岁,前金执卫统领。”
杨昀春一一落笔,字体利落如刀,隐含锋芒。
“蒙席,二十年前锦安公主一案真相究竟为何。”
“秦怀正是如何欺君罔上,残害皇嗣的,他有什么目的。”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做的。”
“一桩桩一件件,一字一句都与本官说来。”
蒙席闭上眼,开始回想起二十年前的过往。
彼时他刚年逾四十,与妻儿和谐美满,又得秦公公青睐,风头正盛。
实在想不到,自己会有今日。
“二十年前,先帝身体每况愈下,仙丹道术也难维持生机。”
许是人之将死,荒唐了后半生的先帝离世前少有的清明,满心念着自己亏欠了数年的女儿。
不求谅解,只求见她最后一面。
缠绵病榻多年,竟然回光返照一般的,爬起来写了一封信。
交代他最信任的心腹,也就是当年的秦怀正,让他找到公主,将那封信送到她手上。
看完了信,无论她回来不回京,都按照公主的意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