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病,能治?
小乞丐将信将疑,但是渴望占了上风,他还是慢慢挪了过来。
她有求于他,应该不至于现在就弄死他罢?
红衣女伸手在他脖子上摸索,感受到他肌肉紧绷,于是轻弹两下:“放松。”
他咽部有个疤,或许是从前受过伤。
小乞丐立觉一股清凉酥麻从她指尖传递过来,深入腠理、筋腱、骨骼,谈不上舒服,却绝对不难受。
稍顷,她缩回指尖,那股子古怪力量也不见了。
“声带受损,可以治好,但是要花点时间。”
小乞丐双眼一亮。他也能说话?
说到这里,红衣女心下叹气。换作从前,这种小事只是举手之劳;现在么,她却没有让他立地康复的能力,“先说好,我帮你治病,你把这只木铃铛按我的要求送人——”
小乞丐低头看着胸前的坠子,伸手摸了摸。这东西光滑趁手,并且有阵阵悸动传来,似乎它与他格外亲切。
这世上对他和颜悦色的人很少,想不到反而是个死物愿意跟他亲近。
眼前的红衣女每分每秒都想拿走铃铛,可为什么她不动手,只与他讨价还价呢?
明明她那么强大,先前两个黑衣人都死在她手里。
他沉思了几息,正好听见她最后一句话:“——我们各取所需。”
他用力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红衣女气得伸手,直想一指头戳死他。天底下竟然有这么讨人厌的小鬼!
可是手伸到半路就停顿了,紧紧捏成了拳。
她无法伤害铃铛的主人,甚至不能用神通蛊¥¥惑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喧哗声,有一队衣甲鲜明的士兵从巷前奔过,神情肃穆。
紧接着,又是一队。
那是城守军,小乞丐甚至认出里头有几张熟面孔。
城里出事了?
联想起交给他木铃铛的汉子,他皱了皱眉。
“喂……”红衣女又唤他一声,然后就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
咕噜——叽咕咕——
响动不大,可她耳力太好,在喧哗的雨声中都能分辨出来。
小乞丐揉了揉肚子,脸上倒没什么异常。平常这个时候,他都窝在荒园里睡觉,今天遇上一连串意外,又穿行了大半个城市,肚里那一点儿存货早消耗光了。
但他已经习惯了忍饥挨饿。
“可怜呢,饿得这样厉害!”红衣女跃上墙头往远处眺望,“我看百丈外就有两家馆子灯火通明。生意这样好,想来厨子手艺很不错。”
她笑吟吟看着他,即便不经意,眼里也是一片波光潋滟:“你身上有钱,怎不去美美吃上一顿?头盘先切个香喷喷的烧鸡,保证咬下去就满口流油!”
听见“烧鸡”两字,小乞丐咕嘟咽了下口水,又挠了挠脖子,眼神直往那个方向飘。
他知道两家馆子位置,也吃过那里的东西——当然,不是正大光明走进去,而是在馆子的后巷和猫狗争抢残羹剩饭。
红衣女嘴角微扬。才几岁大的孩子,平时又没吃过好东西,她就不信这小鬼不心动。
然而一个臭要饭的突然有了钱,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敢上饭馆亮银子,店家八成把他当小贼报官。等他惹上更大麻烦,自然只好找她求助。到那时,她就要求解约!
不过,小乞丐定定往那里看了几眼,居然就转身走了。
走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恋。
“……你就不想吃顿饱饭?”她的口气已经有些艾怨。
小乞丐奔出数十步,才转头看了看她。
哪怕把嫌弃都写在脸上,她也依旧跟在他身边呢。难道?
他撒开手,大步前行,再不往她那里多瞧一眼。
红衣女轻抬莲步随他前行,风姿绰约,哪像他一迈腿就溅出满身泥点?但她脸上写满不悦,这会儿也懒得开口了。
一个人自说自话,实在没什么意思。
接下来一路沉默,只有雨声淅沥不绝。
对小乞丐来说,他的世界原本就是这样安静,只不过现在身边多了个看客。
……
小半刻钟后,他们走进一条胡同。
和前面的暗巷不同,这里家家户户点亮灯火,显然都住着人。还有几条狗冲出来,对着小乞丐一通狂吠。
红衣女心情不佳,冲它们一瞪眼,这几条狗就嗷呜一声,夹着尾巴蹿回去了。
民宅门口经常有老人闲坐,不过今晚下雨,一个人都没有。尽管如此,小乞丐还是走到胡同底才绕个圈子,走去尾巷。
民宅的后门,多半朝这里开。
红衣女就见他悄悄溜到一扇黑门前,不知从哪里摸了个不大不小的石头丢进墙里。
“啪嗒”,石头击中正房屋瓦,在雨声中依旧清脆。
要是有人,这会儿就该出来看情况了,此谓投石问路。
然而过了十几息,门里一点动静都无。
小乞丐又扔了一回石子儿,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才观顾左右,然后爬墙翻了进去。
莫看他矮,身手比起猴儿一点不差。红衣女撇了撇嘴,暗道原来是个惯偷儿,翻墙已经翻得这么老练了。
门后就是个很小的院子,空地种上了青菜,然而菜花都开出了一掌多高也未采摘,显然主人离开有段时间了。
正屋都上了锁,小乞丐也没去费力撬开。不过红衣女从门缝里飘进去,到处转了转。
小乞丐望见这一幕,更确定她是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