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问起了这个。燕三郎早知他对木铃铛耿耿于怀,能忍到现在才问也不容易。
“黟城。”少年缓缓道,“七年前,城主府遭血洗。有个侍卫冒死带出天衡,正好遇见我。”
吴城主闻言瞪大了眼,仔细端详起来:“那时你才几岁,九?十?”
“九岁。”燕三郎也不瞒他,“我原是黟城的乞儿,阴差阳错让天衡认了主。”说到这里,下意识望了千岁一眼。
他和千岁的缘份,就从那里发端。
“乞儿,你原本是乞儿?”吴城主的脸色更奇异了,同样转首去看红衣女郎,三分惊奇,三分打量,“这样说来,你就是阿修罗!”
怪不得。怪不得她美艳至此,怪不得她倏忽来去。
千岁扯了扯嘴角:“如假包换。”
吴城主进门之前,她就深吸一口气,苍白的娇靥上又有了血色,看起来也精神奕奕。燕三郎明白,这是她催动气血以作伪装的结果。
她和燕三郎只能有一人表现出伤重难支。这里是吴城主的地盘,且不论他本人,其手下对燕三郎二人就称不上多友善。
她艳光四射,但是神情清冷。吴城主呆呆看了她好久,直到她满脸不悦:“喂,有你这样看人的?”
吴城主这才撤回目光,喃喃道:“你竟是无意中得来,这莫不是天意?”
观他面容,有两分萧索。
燕三郎不是头一次从他脸上见到这种神情了,“抢劫城主府的黑衣人,是你派去的罢?”
“是我。”吴城主并不否认,“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打听到天衡的下落。没想到……”
没想到给他人做了嫁衣。“大概是我运势不好,那时战事吃紧,但凡有一点助力都不能放过。我以为有阿修罗在侧,多少能助我扭转颓势。看来,我连这点儿运气都没有啊。”
阿修罗惯于制造修罗场,听起来像是战场杀器。可燕三郎知道,初醒的千岁很弱,并没有帮助宿主一招定乾坤的能力。“你从哪里得知天衡?”
“那可是很久之前了,我少年时便有耳闻,靖国前相娄师亮豢养一只阿修罗,强大无伦。若非他死得不是时候,靖国未必覆灭得那样快。”吴陵悠悠道,“当然,那时我只当是传说,听得有趣,没料到后面居然又得了线索。”
“线索?”
“我寻到了娄府管家的后人。”吴陵一字一句道,“娄师亮临死前,给管家留下一封遗书,嘱他在自己死后带着天衡离府,找个无人的空山埋了,或者找空寂的大湖扔了。总之,不要让它落入别人手里。”
燕三郎终于动容:“他能留下遗书,就是自尽而亡?”
他看过厉鹤林的著作,老头儿的观点耸动,认为娄师亮是自杀身亡。当然厉鹤林没有直接证据,只能从各种蛛丝马迹去推断,而线索又留在一百年前了,时至今日早就模糊不清。所以,他的老对头连容生一直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娄师亮活得好端端地,身居高位又不缺钱,干什么要自尽,因为无聊又抑郁吗?
只有燕三郎清楚,厉鹤林很可能是对的。阿修罗就陪在他身边,而一百多年前,千岁甚至不知道娄师亮是怎么死的,她是糊里糊涂被封印,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对,这一点是娄府管家亲口承认,确凿无疑。”吴陵终于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但老管家随后也被盯上,他只能托自己的侄儿将天衡和娄师亮的绝笔信带出靖王城。那么娄师亮的遗愿就没有得到贯彻,管家的侄儿舍不得扔掉这样的宝物,将之带回乡下藏起。经过百年辗转,天衡最后落到了黟城去,据说那城主和娄家还有点儿关系,知道这是大不祥之物,也没有打开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