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明白,值此非常时期,城里多出几个生面孔说不定会引来官方注意。但这人是土生土长的千渡城人,只要借机混回城去,被怀疑的可能性较小。
刘宗瑀给他传过一次讯了。现在,轮到他向刘宗瑀递消息。
……
军队出城,庞渊的神经就绷得很紧,不敢有一丝松懈。
也就一个多时辰后,千渡军回来了,在底下一个劲儿喊着:“开门,开门!”
庞渊居高临下,见他们满身疲惫回来,沉默着走过内城空地,许多人还挂了彩。
出去七百人,回来不到五百。
他数完以后就暗叹一口气。这种仗,打着何苦呢?
天亮了,他连连呵欠,又坚持了一刻钟。
要换班喽。
就在这时,有人飞快来找他:“快回家,你家被抢了!”
庞渊心头砰一声响,难受得紧,他交了差飞快跳下城头,往家奔去。
进了家门,他只见到满地狼藉。
邻居都在屋外围观,妻子坐在厅内抽泣,有好心的邻家婶子正陪着她。
“人没事吧?”庞渊先看妻子,再看女儿。孩子没事,但妻子脸上有长长一道擦伤痕迹,两臂也有瘀青。
妻子摇头:“有人蒙脸进来,不是偷,是抢,明抢!”她哇地一声又哭出来,“都被抢光了,咱家一粒米都没有了!”
她的哭声如锥,一下下凿在庞渊心头。
但他还得安慰妻子:“只要你和孩子都没事就好。”
“没粮了。”妻子哭道,“我们要饿死了!”
“不会的。”庞渊向她保证,“我会想办法。”
邻居见一家之主回来,就都散了,各自回去。
这样的事件,如今的千渡城每天至少发生几十起,大家见怪不怪,有粮的只想着如何守好这一点保命的口粮。
庞渊安慰良久,连小女儿也想办法博娘亲开怀,妻子才止住了哭声,却道:“你知道柳丁街的阿福吗?”
“知道啊。他还没饿死吗?”阿福是个单身汉,父母早死,因为太穷娶不上老婆,光棍到四十多岁,也没个正经营生,成日偷鸡摸狗。
庞渊原以为千渡城当下这种困境对他影响最大,或许这人早就死了。
“他家前天飘出香味儿呢,是煮肉的香气!”妻子低声道,“邻居闻到了又馋又奇怪,平时他都很少吃到肉,在这节骨眼儿上,怎么他反而能搞到肉?于是敲门去问。”
“然后?”庞渊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妙。
“阿福不敢开门,支支吾吾说是拣了别人家的瘟鸡。邻居不信,翻墙进去,看他灶上一大口锅噌噌冒白汽。”妻子顿了一顿,“阿福想推他出去,怎奈这邻居生得高大,又闻着肉香,哪里肯走,硬是冲上前揭开了锅,想分一杯羹。”
平素人们还讲究一下睦邻友好。可真到缺衣少食饿极的时候,有几人顾得礼义廉耻?
“肉在锅里翻滚,他、他就看清了,哪里是鸡汤?”妻子的声音都发颤了,“他看见了一截尾指,人类的尾指!”
庞渊皱起了眉:“他杀人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