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火海自他们的身后豁地大开,于辽阔的原野之上分割两地。
而那正中开出的一线天里,正有践踏起焦土残渣的鲤国铁骑,从那汹涌的火海中奔袭跃出!
“驾——”
为首的银甲小将厉喝一声,胯下神骏兀自长鸣,惊动起火海之中,那奔腾而来的百骑应和。
霎时间,啼鸣漫天。
江河已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披甲神骏奔腾而来,他只见那数百余骑所卷起的沙尘只在片刻间便被汹涌的热浪蒸发,那分割开来的两堵火墙之间,唯有平整的一道焦褐之地贯通至方圆数里之外的剑门关。
江河双目圆睁,铁蹄的踢踏声虽不甚整齐,但却好像在一瞬之间扫尽了他心头的烦闷,与耳畔的虫鸣。
在前一刻、这一刻、下一刻之中,江河唯感震撼。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让薛正阳派来二十轻骑足以。
因为他们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九个人而已。
他的设想是,让薛正阳引领这二十轻骑出城,随后自东方向着蛮营一路奔袭而来,如此一来,便可从侧方将他们直接接走。
由于数量稀少,又是策马而行,只要各自分散,选择一个地点会合,自己中途再行联络薛正阳,让他剑门关之外稍作接应,想来带走他们应当不是问题。
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预料到,巫人为了拦截他们撤退可谓倾巢出动。而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自己的计划是不可能面面俱到,样样实现的。
他单知要拖延时间,也尽力在拖延时间。
但也总有拖延不住的时候。
薛正阳将他放出的火海分割两地,开出一条供给鲤国铁骑径直奔腾的路线,恰好为他弥补了这难以预料的疏忽——
鲤国铁骑正是直行而来,如今他们的速度正是巅峰之刻,是冲散那眼前四下轰炸的巫人的最好时机!
江河赫然向着身后那一同呆若木鸡的鲤人士兵,就打算悉心叮嘱下去。
却不曾想,及时反应过来的顾海,已经举起手斧,直指围聚的巫人部队,高喝一声:
“上马!冲锋!”
他的吼声极为嘹亮,那奔袭而来数百铁骑听清了统领的命令,便立即压身策马,坚定不移地领命冲锋。
鲤国将士之间极尽默契,眼见着驰骋铁骑的战友就要向着己方奔腾而来,那被江河所庇护的十几士兵此时也不再慌张。
他们开始跟着江河向那不远处的巫人部队奔跑而去,江河先从袖子里掏出了数十枚曾经炼制的剑丸,只在奔跑之余挨个塞进自己的嘴里。
这炼制的剑丸耗时耗力不讨好,所以江河手头剩余不多,最多算是应急食粮,不到万不得已他当真不愿意动用,因为用完了就真的没了。
那手中的拂尘极尽所能的向四周伸展,当那麈尾扩散的幅度抵达阈值之时,却也足够为身后的铁骑提供一定的遮掩与庇护。
那纷乱的光彩不再只轰向正前方的江河,巫人部队听从虫蛮的号令,及时转变了策略,只让蛊虫释放的灵光向着冲锋而来的鲤国铁骑铺天盖地轰炸而去。
而那尚显精疲力竭的顾海,其奔跑的速度自是没有江河迅捷,但只听身后忽而有人高喊一句“义父”,转身看去,便见是一身银甲地离震玉,正领头策马奔来。
他向着顾海伸出了援助之手,顾海也并不含糊,一把抓上了对方的腕臂,竭尽所能地借力腾空,又在半空扭转翻身,最后落在了骏马的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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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也照葫芦画瓢,皆是借着战友的拉力,依次翻身上马。
见十数个战友稳稳落座,鲤国铁骑也便放下心来。
只不过,他们瞧着那铁骑最前方,只以双腿奔行,却远比他们一众骑兵还要迅猛的江河,深感心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但当下已无人能顾及这些。
在剑丸的恢复效率之下,江河的灵气尚还未至人八人九的交界之处。
如今想要彻底破局,唯有借助铁骑冲锋,破开一众巫人的阵型,方有机会带着顾海等人逃窜出去。
大不了自己留下来殿后,待巫人阵型混乱之后,让鲤国铁骑先行离开,反正自己有后手底牌在,逃也总归是能逃掉的。
而这从熊熊火海之中突然窜出,踢踏着硝烟烈焰的鲤国铁骑,赫然吓了那些站定的巫人一大跳。
他们全然没能料到,竟还能有骑兵从那这漫野的火海之中奔腾涌出。
在场之中少有痴傻之辈,几乎没有人会觉得,单凭自己人三境的身板,能够扛住这数百铁骑的冲锋——
他们既是人三境,便是还没脱离人的范畴。
纵使身体素质要远超凡人,但硬要说能扛下骑兵那在全力冲锋的长枪,也根本不切实际。
可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只能以近乎祈求的目光,看向那正俯视铁骑,默声思索的虫蛮。
而原本还在高歌虫鸣的虫蛮,如今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瞧着前方高举着那变化自如的地境法器,充作宽阔白‘伞’,用以抵挡的江河。
又抬眼看向那隔出一条焦黑通路的火海,缓缓摩挲起了下巴,磨擦起有些沙哑的声带:
“薛正阳,该说不愧是鲤国的国师么,倒是被这漂浮的境界给蒙蔽了眼睛。难不成他的境界,是放下那片神火之后,所遗留的后遗症么……”
他像是有所打算一般,忽而漂浮在了高空,转而高举手臂,向着身后的麾下暴出一声嘶哑的高喝:
“散开!躲避!”
一众巫人如释重负,用大力蛊的向四周猛然跳去,用喷火蛊的燃起一束火焰化作了自己的助推力,他们近乎是在一瞬之间,便各显神通似的要逃离原本站定的位置。
而那敦实的血蛮,便打算以肉身扛下数个铁骑的冲锋,但只听耳边一声沙哑的呼唤,便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
“没必要把力气使在这里。”
那是虫蛮的吩咐。
血蛮不解,仰头喝问:
“为啥?”
“因为他们走不掉。”
虫蛮只轻笑一声,便在半空笑看脚下的一场闹剧,他指了指那火海之间的甬道处,继续道,
“待会儿,你便去到那里。”
血蛮瞧着力蛮目光所及之处,不住挠头的同时,却也用力点了点头。
他虽不知虫蛮为何要如此吩咐。
但他绝不会质疑对方的任何决策。
他的头脑虽不甚灵光。
但他也很清楚,虫蛮绝不会作出毫无意义的决定。
纵使这鲤国铁骑,能从那赤焰之间冲锋而来。
但他们想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离去,也绝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