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才更让她犹豫,是否要在此时与之反目。
可犹豫只持续了一瞬,那藏在袖中,蓄势待发的玉手便悄然松开。
这世上的确有着太多的不可能。
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不可能逼死一个地境修为的老道。
一个堪堪地境的男人,不可能在一个灵境地仙手中逃脱。
一个活在后世的人,不可能出现在曾经的历史中。
一个生在比遥远更遥远的土地上的人,不可能跨越亘古的距离出现在这里……
相比之下,一具唯有灵境修士才能冲破的不化骨,好像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那老人说的笃定,她也信的笃定。
吴陈凌空而立,一步步地走近那具如山高的,充斥着死气的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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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地平稳,凹陷的眼眶却在无人注意时不住的颤抖。
千年。
这是千年来,他距离复仇最近的一次。
一千年前,他没有复仇的机会,更没有复仇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泯灭在人世间,让恨意在沉寂中膨胀,直至成为他永远无法碰触到的执念。
千年的磨砺,使他拥有了这难能可贵的机会,纵使中间闹出些微不足道的插曲,也成了无关痛痒的杂音——
他会掰开这男人的嘴,问清他背后的势力,让这泯灭在千年前的剑宗彻底断绝传承的希望。
亦如当年他们对吴陈世家的所作所为一般。
他枯瘦如柴的手掌轻抚着森白的骸骨,隔着咫尺之遥的距离,看到的全是尸山血海的惨剧,倾听的全是徘徊千年的哀哭。
那逝者的悲号更清晰了。
那泯灭故乡的剑鸣更清晰了。
恍然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血夜,回到了自己的亲人身边。
他觉得自己成为了那个足以保护亲人的人,所以这次他选择站在他们的身前,昂首直面那道吞没一切的剑光。
他以为这次的结局会有所不同。
可胸前的剧痛却将他忽然打回现实。
意识模糊间,吴陈堪堪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回到过去。
他只不过是面临了那近似的剑光,得到了近似的结局。
他的双眼忽明忽灭,瞳孔中闪烁的,全是那三尺青锋的影子。
唯一不同的是,曾经那柄剑青翠如竹,灵动飘渺,尽是目空一切的潇洒。
如今这柄剑古朴厚重,龙吟阵阵,尽是斩破一切的傲意。
江河早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百年来,他早已在无数次不可能中寻到了太多的可能。
眼前的可能,或许也只是其中最稀松平常的一个。
他一直都明白的——
剑宗的剑,从不是一般的剑。
他江河,也从不是一般的人。
所以在这些于尘世中尚且占有一席之地,却注定无法精进一步的芸芸众生面前。
他的剑,就是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