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者并不晓得酒楼之中的规矩,只情环顾周遭,听闻叩桌声响,下意识便朝腰间摸去,却发现此行出门并未挂剑。这才想起他那柄长剑,早在城主府抵御剑气时便段为数截,回府过后,并未来得前去车厢当中更换,于是一摸之下,只是摸了个空。
韩席叫少年这莫名举动弄得浑然一愣,随后便是苦笑:少年从未进过酒楼,此举反倒是媚眼抛与眼疾者,白忙活一阵,故而轻咳两声,不再去管这些江湖礼仪,吩咐小二有甚地方菜式,尽管招呼便是。
“两位且先稍等片刻,我家师父年岁渐长,手脚也不似年轻时候便利,恐怕得等上一阵功夫。若是觉得无趣,楼下过会便有场趟子戏,权当过过眼就是。”跑堂这位年轻人说罢,便退去一边。
似乎他口中的趟子戏,连他都有些兴趣缺缺。
“听说掌柜的伤势已近痊愈,大概过不多时,咱就该出得漠城一路朝南去,若是耽搁了每年颐章的秋集,咱这几十车货物,恐怕就卖不上价儿了。”韩席拎起茶壶,将两杯茶盏斟满,递给少年一盏,如是道,“要是这货期不紧,我还真想在城中多逗留一阵。”
韩席虽说是武人,可斟茶的手艺,一如摆柳拂风,颇为熟稔。
“确实如此,外头亦有富庶的地界,可若是论民风,饶是拍马都不及漠城。”少年接过茶盏叹道,从小镇一路而来经过的富庶地界,其实往少说也算有五指之数,可大都是达官显贵趾高气扬,周遭寻常百姓的日子,却是江河日下,乃至还赶不上其余地方的百姓。而到了漠城这儿,可说是人人富足,加之文风兴盛,城中人人皆是安居乐业,比外界诸如采仙滩这等贫富悬殊的地界,实在要好上太多。
“大丈夫行万里,论起这点,云老弟当真是强过我当年。”韩席起身从柜台上拿过一壶酒水,一时间也是感叹。
“差得远咧,照这进度,及冠以前,我恐怕都转不完半壁天下,再说本事不济,指不定就折在半路,还是两谈。”云仲晃晃杯中茶水,随流水声望向窗棂之外。
天街若有小雨,想必润物万千,可眼下大雨滂沱,雨点于半空中将根尾拖得甚长,一如老道借他的那道深长剑气。
本该是声威极重的时候,可砸在那块伸出少许的玉板之上,却是轻快玲珑,剔透无碍。
秋湖动了两动。
韩席眼中,对坐少年笑意温沉,空中小雷闪动,晃得杯中茶水莹莹。
像是榨来满满一杯清平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