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蓄起些微须的剑客,也穿起一身青衣来,昨日才飘过一场雪,纷纷扬扬沾到院落正中那身青衣上,四面风转,冷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雪花无甚立场可寻,自然腾空。
一场雪而知暖难得,云仲整整坐过一日赏雪,突然想起府上且有本未曾看过半的书卷,寻思半晌,还是将酒水推开,缓缓饮茶。
自认总不是那等念书的大才,即便旁人看来很是浅薄的书卷,云仲读来也需耗去不少心力功夫,那卷书中提及所谓诸如明明德这等极拗口艰涩的大小词段,若是饮酒,没准真要将满脑瞧得满是浆糊,哪里还敢饮半点酒水。
想到此云仲就很是有些苦笑的念头,幼时读书,觉书中杂草丛生,偏偏待到这般时候,才要重新端起书卷来,当然比不得那时,大抵是过了好时节,但总归是开卷有益,尤其被叶翟提点过后,不论今日忙碌与否,除开练剑修行打铁之外,其余闲暇,皆是在府邸当中观书。当然时常还要去到对门叶翟府上,替叶翟守屋不说,还要惦记着叶翟院落那处坍塌院墙,时常腾出空来修葺,日子过得倒也紧实。
上回叶翟回府时节,倒也是替云仲解惑过,到底是在白毫山上足不出户,常常将自己囚于暗室的主儿,不论学问见识,数百载春秋积攒下来,如何都能指点云仲些许疑惑,但并未尽解,而是令云仲先行自悟,若是有实在难以想通的,不妨就将自己念头垫起,就如同坏过一腿的八仙桌,先行取书垫起一角,也能平稳一时。
“两人倒是神仙眷侣,外出同游,让我做镇宅守门的石狮,着实有点心烦。”
云仲摇头,才将最末尾的院墙修葺妥当,便自行坐回院落正中,望天上雪花遭狂风吹得四散开来,大朵雪花化为散碎雪尘,比起初落雪时瞧来更为势大,相隔十步,难看穿雪幕,顿觉无趣,更觉得还是通体生寒,收罢物件茶炉,仔仔细细将火盆灭去,而后走出叶翟府邸,栓住门户,自行回屋舍当中,掸去衣衫上雪花,跺脚几回清除雪尘,而后才坐回展卷观书的桌案上,继续捧起那本使秋里黄叶记页的书卷,眉头时松时紧。
书中艰涩,着实有些折腾眉头。
云仲府邸顶檐有处听风孔,乃是上任宅邸主人耗重金托人凿将出来的,东西两孔,上雕螭吻,凭一剑镇之,两方听风孔互相照拂着,平日听风倒也很是方便,声声入耳,最是惹人安眠。
可今日大风,这听风孔中呜咽嘶嚎,则很是有些扰人两耳,纵使云仲自认还算心定,仍旧被这听风孔中传来的长风呜咽声扰动两耳,当下很是躁闷,打量打量屋梁,还是断了堵住听风孔的念头,毕竟是借住,若是无意中毁去,倒是不美。
街外叶翟驾车回返,刚巧行至此街中时,神情一时很是古怪。
街道之上,是条犹如蛟龙盘踞的剑气,数百步有余,遮住浩荡冬风,雪花倒是不曾阻挡,可尽数被这道剑气横拦,斩为粒粒分明的雪尘。
谁说读书人就讲理,起码这位正读书的云仲,眼下可一点不讲理。
但的确很是气派。
有浮云则斩浮云,有大风即拦大风,剑客读书,理也占住,气也占住,所以能称理直气壮,就算是理未必直,气势仍旧浑厚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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