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春宵苦短,早来朝云苦长,大皇子身在京城里也不曾有过这般荒唐举动,但今日偏偏是弓腰出门,心说的确外头景致比起宫中要好些不少,险些招架不住不说,差点跌份出丑。但等到走出青楼过后,男子眉头却是皱起,本不愿再朝青楼门外看去,可到头来还是神色阴沉,缓步走到一位年纪尚浅的女子身旁,费力蹲下身来,盯起后者面皮。
这位皇城当中的小宫女,即便见过无数绝艳女子,也要称上句清丽绝伦,身形虽是薄弱,可应当壮观浑厚之处,未必逊色年纪更深者,尤其眉眼剔透,同皇城之中进进出出宫女侍女,泾渭分明,无论如何对于向来不拒风月的大皇子而言,理应是心思早起,但偏偏直到如今,仍旧觉得这姑娘乃是个蹩脚累赘,当真生不出心思。
“杨虹橹仍是四品时,两袖清风,素闻名声,怎奈得罪了朝中重臣才受弹劾贬官削职,怎么如今也学会了父凭女贵这等腌臜伎俩,宫女与布衣,如何登得上去龙台。”
整座上齐除天子以外身份最贵的大皇子,就这么蹲在累到睡着的女子身边,默默看着后者手上叫人啼笑皆非的物件。
昨夜离去时,小宫女言说大概今日有冷雨落,殿下不妨带伞而去,又说此间不比京城太平,最好携刀,但大皇子并未听取,而是孤身前去青楼当中过夜,所以如今这姑娘虽是睡去,却左手捧刀,右手握伞,就这么在深秋近冬的夜里长街上睡过一夜,面皮冻得通红,艰难瑟缩到一处,不像是曾经皇城里穿戴齐整举止有礼的宫女,倒很像是腹内无食,冷秋时蜷缩在别人屋檐下的一头狸猫。
打扮像是江湖人的大皇子定定望着眼前女子,又抬头看了看青楼,又向长街尽头南方看过两眼。
忽然想起外出巡游时,听茶馆里说书先生说过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深以为然,又觉得有些侥幸。等到小宫女再醒的时节,发觉自个儿已然被人背起,愣神片刻,才连忙挣扎,还是大皇子摁住腿侧,才不至于坠落。
“在外头戏要做足,哪里有背宫女的皇城中人,为掩人耳目罢了,切莫乱动。”
小宫女先是羞赧,毕竟是少女心思,没过多久就凑到男子脖颈处,低声说了句哪来的胭脂香,当真好闻,比在皇城里闻见的还要好闻不少。
前头的男子回过头来,破天荒笑笑。
“带你去北烟泽看雪,去不去?”
本来在知根知底之人耳中很是狂悖的话语,男子说得轻飘随意。
小宫女语塞,犹豫片刻才说自己很是有些愚笨,怕耽误了大事,再说上齐境内也有雪可看。
“有时我不是殿下,有时还真就是殿下,现在我是殿下,我说了算。”
女子点点头,贴到那身软甲衣袍相隔的背上,兴许是走得过于缓,平平稳稳,又是安稳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