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林不算小宗,如今倒也依附于胥孟府,打算共分大元天下?在下倒先要说句公道话,剑林宗不小,但还无人能撑住大宗名头,以山上人身份立在疆场,有违规矩,就当真不怕修行界中有人出手?”天西城城头何其之高,而汉子落地时,竟如秋叶无声无响,饶有兴致打量卢湛怀中那柄乌鞘剑,分明有所依仗。
但方才拜关的卢湛,此时却无半点颐指气使的架势,反倒很是惶恐,见眼前汉子稳稳落地,抱紧乌鞘长剑深深作揖,言语声响同样低过一截,似乎是担忧身后万军听清,乃至凑上前来两步,见汉子不曾有出手的意向,长舒口气。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实不相瞒,在下仅是个剑林宗伺候少宗主的背剑官,无论地位本事都在宗门中垫底,可既然是食人俸禄,少宗主吩咐在下前来试剑,岂敢不从,就算是日后要背上违逆修行人规矩的罪过,照旧不敢抗命。此剑之中存留有少宗主一道圆满剑气,能摧垮城墙,知晓兄台必定本领惊人,但还是要添些小心,四境的圆满剑气,谁人遇上都不敢说能不费吹灰之力接下,千万莫逞强。”
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但温瑜并没有退后半步,从白楼州直至冲杀到天西关前,皆是凭自身统军的本事,而未依靠修为,总觉技痒,才觉察出困意就有人递上枕席,天底下有这等好事,哪有推辞的道理。
所以从乌鞘腾空而出的长剑,溅吐出道长有数十丈的青光时,易容为男子面皮的温瑜向身前伸出一指。
既无大阵翻涌而起,也无料想中那般有甚异相浮现,但城上城下已是劳累万般的兵马,皆是屏息朝城门之下望去,谁人都知晓,若是卢湛手中长剑剑气腾空破开城墙,天西城无论如何也撑不过今日,但倘若是这位面容平平无奇的汉子只以一指拦下这道圆满剑气,天西城城墙,无异于再拔高一重,再欲踏破城头攻入城中,已是近乎无望。
死伤逾数万的天西城头前,仅剩风声。
“剑名结庐,剑招也叫结庐,剑林宗少宗主出关之后头一道圆满剑气,尽养在此剑此鞘之中,愿问天西城讨教。”
话音落地,卢湛身前那道泛青剑气汹涌而出,竟不曾朝向温瑜,而是沿阵前流转一周,猛然往城头压来,起初纤细,而随十丈远近一晃而过,剑气已是同城头一边宽窄。不在锋锐处取胜,更未打算借气势取胜,而是令剑气凭宽窄一气滚上城头。
三军旌旗摇动。
被天西城拦在城下月余的兵马一时山呼海啸,擂鼓动天,可城下站立的卢湛却将笑意尽数收起,两眼圆睁看向眼前依然伸出单指的温瑜。
同城头等宽的青色剑气似乎是遭创,于瞬息之间寸寸消失开来,如骤雪消清风散,而旋即这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转而传至悬停当空的那柄结庐上,一口飞剑从中齐整折断。
片刻之后,城头上尽是吼声。
???????????????有从头至尾守城侥幸未死的兵卒,有流州兵马撤退突围时留下的袍泽,也有温瑜从洙桑道中不远万里转战而来的莽夫,城头上怒吼狂啸声响,压过寂静夜幕里数万兵马声。
温瑜将两截飞剑插入城墙,也抬头朝远处望了一眼,五锋山西面,有不知多少马蹄翻动尘土残雪,地动山摇。
冯辕靠到城头上,耳畔城墙震动,畅快饮过两口葫芦酒,朝一边同样浑身浴血的莽汉咧嘴惨笑。
夜尽而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