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趁雪而来,入门时节快步走到岑士骧身侧,跺脚抖衣时节,抖落许多雪花。
渌州州牧,渌州壁垒处统兵大帅温瑜,就这么不声不响,连随从亲卫都不曾携来,就这么平平淡淡闯到岑士骧府邸其中,同岑士骧并肩而立。
「难得回王庭一次,前几日同赫罕闲谈的时节,我二人都是这般意思,着实不敢轻易召你回返,这渌州壁垒一地缺谁都不可缺你这么位主帅,不过战事到此时辰,即使是胜,也是惨胜,眼下边关兵马部众,比不得胥孟府部族叛军耐寒,怕是不久那书生就要有所举动,一来是身负顽疾已到油尽灯枯,二来王庭拖延不起,胥孟府照旧也是拖延不得,越是如此时辰,越是不敢掉以轻心。」
似乎早就算计到温瑜定然是要来府上拜访,岑士骧甚至都未曾嘱咐人将府邸门掩上,这位近乎是自己一手推到统兵大帅位置上的后生,实在很是拘泥礼数,但凡是回姑州王庭,必定要前来拜访,且往往是要携厚礼而来,岑士骧曾三番五次劝阻,皆是被温瑜挡着下,但这次温瑜却是两手空空而来。
「大帅不应当只想过这些,」温瑜抖干净衣裳积雪,淡然笑笑,「渌州壁垒现如今的景象,不好也不差,喜得是洙桑道中钱粮囤积甚多,能应付一时之急,可倘如是想再同胥孟府死耗,这场战事,本来就不会有什么胜者,反倒尽是输家。再者人人皆有私心,在下一位故交曾来过书信提点,言说这座渌州壁垒瓷实牢靠,但仅是表象,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是流传过许多年的老话,但偏偏不凑巧的是,此话放在哪朝那代,置于何处,都是逐个应验。」
「那是你的事。」岑士骧伸腰,见温瑜并未有进到屋舍其中歇息的端倪,才是略一皱眉,而后继续道,「我如今应付的,全然同战事无关,反而连绵不断送来的,都是王庭治下,今年隆冬又是冻死多少百姓,头一场雪过后,就有近千数百姓生生冻死,再无力撑起如此繁重的赋税徭役,现如今即使是那书生按兵不动,欲要使得大元土崩瓦解,玉石俱焚,王庭也要好生想想,如何将这场劳民伤财的战事休止,近乎十万张嘴,无数马匹,不是那般好养活的。」
「所以我此番登门,并不是空手而来。」
「可大概唯独有上苍才知晓,这究竟是一份雪中送炭的重礼,还是使王庭万劫不复的陷坑。」
温瑜叹气。
虽说是先前吴霜已然是言说过,天下无常胜不败之人,可书生的确是如是多年来,在兵法绝计一途中,最是声名鹊起的人物,何况温瑜自问,涉战尚浅,并不见得有许多奇计良谋,凭整座王庭连同大元去赌这么一场无从知晓胜负的战事走向,无论谁人心头都是压得喘息不能。
岑士骧是何等老道的人,仅
是初听过温瑜提及此事,就是将眉眼缓和下来,甚至尚有闲心笑笑。
「我同赫罕,都晓得你在等书生出手。」
「彼之矛锋最盛,倘若撑下这病书生堪称无与伦比的攻伐,往后就近乎是一马平川,想来胥孟府此时,比起王庭更为山穷水尽,书生不动,必是蛰伏,但凡一动,则是决一生死,成王败寇兹事体大,当然不能劝你淡然些。」
「不只是赫罕与我在等,整座大元百姓,也在等,等书生出手,等你这位统兵之人,终究是挫其矛锋,得胜而还,更在等何时能吃得饱。」
「当初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王庭把持大元不过十之一二,微末寸土,可如今车千乘,马匹如彩云,部卒竟逾十万,牢牢把持渌州壁垒,想想还有什么比当初还要差的境遇?」
「你是山上人,当知修行多年,总是要出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