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奕笑着摆摆手,「没什么好事,只是突然发觉,当年那个被整座帮派挤兑得无处容身的死孩子,好像终于走了,临走时谁也没怪罪,只是怪罪自己将那帮派看得太重,以至于到处记恨旁人,忒不地道。」
马车缓行,风雪无遮拦。
遍地狼藉的天公台内,张太平同样是窥见大雪已至,从一旁捡起断成两截的道冠,重新戴到头上,顺手拨开废墟土石搭救徒众,见并未有人身死,才孤身一人颤颤巍巍离去,没理会身后负伤徒众挽留,而是径直走回到住处,将往年所穿的旧衣,些许金银细软团入包裹,斜挎到肩头,同样也是走出这座青泥口,一步十丈,仅是不过一炷香时辰,就已是站到青泥口以北处,少有人烟的山脚下。
此地属紫昊要道,虽是狭窄,但向来不允商贾旅人通行,这山岭更也无名无姓,只是山腰处有这么方不晓得何年何月建成的腐朽木亭,山势虽不高,然而总能望见部分紫昊北关,得名望北台,此时虽正值北地隆冬,大雪覆压,此时朝向紫昊张望,倒更显孤绝萧寒,苍凉壮阔。被人世间遗忘许久的苍凉山路处,枯叶早逝,时近清晨破晓,而有位道冠折去一半,同样苍老的老道顺破损石阶而上,很是吃力坐到亭子当中,学旧年间来此山中的行人,抬眼观北关。
天外云气荡荡,只是可惜道门所谓紫气,张太平从来不曾见过,而在今朝天色未明时,双眼神光炯炯,在天外窥见一线紫气,浩浩荡荡转瞬已逝。
当年自家师父所言的太平图卷,乍看之下遍地皆生,可终归是不得长久,而瞧来唾手可得的太平二字,不过是两座山之间悬丝,人们行走其上,步履维艰,总有朝一日不能尽免于难。
生来不近道,而生来亲道,算是将张太平本心一语道尽,所以便收拾起行囊下山而去,再不回顾,便说是江湖夜雨十年灯,却也不可言尽一路辛苦折腾,可惜终究是距四境有那么一线之隔,因此所行的事行不得,所悟的道圆满不能,终日涨羽翼生爪牙,作威作福,而不思入世二字。
山上有几位道人前后上山,纷纷占据木亭四角,但迟迟不动,张太平无需细看,便知晓这几位乃是当今道门之中相当有出息的后生,也就懒得过问,而是受宠若惊似地站起身来,双手护住这木亭一角。
其实从那位小道童现出踪迹时,张太平就算到应当有这么一辙,即使是那道童身上不简
单,大抵是自家那师弟提前算到,凭大神通遮蔽天机,只可惜仍是稍稍逊色了些,被旁人先算一步。
「三清观道门八子,奉命诛邪。」
为首那位道门中人先行并指,而是先行朝张太平行礼,而后才是递出一道虹光,同周遭七人并指所递出虹光,严丝合缝笼罩住这座木亭。张太平依旧置若罔闻,只是聚精会神望向木亭一角,以朽木为根,在这般天寒地冻时节,探头探脑伸出的一截绿苗。
而始终无人在意的漫天紫气,顷刻尽收,转而是有道黑白交错的迷蒙气瞬息落在木亭上空,震碎八人递来的虹光,尤其是八人其中的阳云阳雨二人,神情忽然一变。
两人曾在飞来峰外,被一位出手相当蛮横的老樵夫揍得昏将过去,即使是回返道门,也向来守口如瓶,从不敢与三清观其余师兄弟开口,毕竟乃是相当丢人的一桩事,可今日见的这阴阳二气,却是比那老樵夫的手段更为熟悉。
道门从来不缺护短的主,即使张太平已是叛离师门许久,同样不缺人护着。
昔年道首李抱鱼真身未临,却是相隔无尽远,借诸天紫气化阴阳,为的就是护短,甚至不屑于稍稍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