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换衣裳(1 / 2)

沉云欢虽然没从师岚野的嘴里问出多少东西,但至少确认了一点——他不会因为沉云欢的仇人多而害怕得丢下她。

他虽然贫穷,而且被人欺负,但是看起来是一个心地良善的好人。

当然这一点就足够了,沉云欢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养伤。

先前的一身犟骨头这回碎得彻底,也是明白了仙琅长阶她的的确确已经登不上去,想要拿回她的剑,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师岚野早出晚归倒是挺忙,但一天会给沉云欢换两次药,那些药草也是他自己做的,拆下来的时候药草汁全都穿过她的皮肤渗入骨肉中,但是他一用水清晰又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知道都是什么药材,药效倒是不错。

沉云欢已经逐渐适应师岚野的照顾,一开始她就像个没有穿线的木偶,完全倒在床上任人摆布,后来慢慢有了些恢复,总是翘着手指头,在床板上哒哒哒地敲着,师岚野若是在院中,听到声音就会进来,问沉云欢要什么。

沉云欢什么都不要,只是跟他说,你看,我的手能动了。

有时候师岚野不在家,门也不挂锁,就会有一些特殊的“客人”造访。

最开始来的,是一只角生得很长的鹿,顶开了门迈着蹄子进来,跟回自己家一样不客气,先是在屋中转一圈,然后来到床榻前。它跟床榻差不多高,鹿头正好能搁在床边,睁着一双圆圆的鹿眼瞧沉云欢。

“出去,出去!”沉云欢尝试驱赶,但吓唬了几下也没什么用,那只鹿就在她边上待了许久,最后像是觉得无趣,自己就走了。

这并不是特例,隔几日后,又来了狼,浑身灰蓝的皮毛,一嘴锋利的牙齿,径直走到沉云欢的边上。沉云欢这次被吓住,没有出声说话,怕激怒这只狼当场把她啃了。

然而她的担心并未发生,并且奇怪的是它很快离开,半个时辰后去而复返,再来时嘴里叼着一只巴掌大的狼崽子。

有几只稍大的跟在它后面,大狼将这些小的叼上了沉云欢的床榻后就离开,留下几只毛茸茸的小狼崽在她边上嗅来嗅去。

沉云欢大为惊奇,愣愣地看着几只狼崽贴着她的手臂卧下来,姿态各异地睡起觉。

临近傍晚,比师岚野先回来的是那只狼,把那些在沉云欢身边玩了一下午的狼崽子叼走。

沉云欢一个人在这里躺得太久,师岚野又是个话少的,两人并不熟识也没那么多话题可聊,她早就无趣得满身长草,如今见了这些莫名其妙对她没有恶意的动物,倒也觉得解闷。

诸如此类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原本是隔几日才来一次,后来是日日都来,来的动物也不相同,有时候是白皮虎,有的时候是小花豹,另有一些松鼠,狸猫之类的小动物。

有一回来了成群结队的鸭子,正遇上在沉云欢床边玩的虎崽,因此引发了一场吵闹的追击战,整个房里都是鸭毛和鸭子的叫声。

这下可不得了,沉云欢的房里热闹得直掀房顶,师岚野回来的时候看见一地鸭毛,竟也什么都没问,一边听着沉云欢给他讲下午的热闹场景,一边打扫干净。

不太妙的是,很快师岚野就发现沉云欢的手背上有一个爪印,是小虎崽在追赶鸭子的时候跳上床榻踩的,并不痛,但沉云欢现在的骨头比较脆弱,于是师岚野露出了有点阴沉的表情。

“其实没什么感觉,我的骨头应该挺硬的。”沉云欢善解虎意地为它辩解了一句。

师岚野没说话,看着外面天逐渐黑了,便点起蜡烛,开始为她拆板,这是每天晚上必做的事情。他动作轻快,板子拆下来的时候并没有感觉,清理腿上的药时还会顺道给沉云欢的脚擦一擦。

沉云欢从前并没被人这样伺候过,一开始很不自在,看着他捧着自己的脚用湿布仔细擦拭,总忍不住缩脚想要躲避,强忍着尴尬和不适。

现在已然非常习惯了,而且似乎是因为她已经决定伤好之后报答师岚野,所以现在十分安然地接受了他的照料。

她好整以暇地靠在棉花枕上,说:“我觉得不出一个月,我就能下地。”

师岚野的手掌宽大修长,握住她的脚掌正正好,低着头像擦拭瓷器一样反复将她腿上黏糊的绿色药草擦去,回道:“何以见得?”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然最了解。”沉云欢的另一只脚已经洗干净,搭在木盆边上,轻轻晃着,“你看,我现在已经能动脚了,说明我骨头愈合得很快,说不定过几日我的腿就能动了。”

师岚野往她那只晃动的脚上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顺着她脚踝处捏了捏,发现她伤势愈合的速度果然快得出乎意料。当日捡回沉云欢时,她身上的骨头没有一处完整,包括脊骨。

但脊骨和头骨恢复得是最快的,在她最初昏迷的那几日里就已经长好,剩下这些四肢,零碎的骨头太多,所以慢了很多。

师岚野将她的另一条腿轻轻放下,没有回话,沉云欢对他的神情观察片刻,问:“你不高兴?”

“我何时不高兴?”他反问。

“你脸上没有笑的表情,你现在应该高兴才对。”沉云欢对他的无动于衷略有不满,认为师岚野现在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她的伤势完好代表着什么,于是直白明了地说:“今日我心情好,你往日的恩怨情仇,或是有何所求,都可以告诉我,等我伤好了就尽数帮你解决。”

师岚野说:“没有。”

即便是半瘫在床榻,处境与从前天差地别,但就那么一个轻挑眉毛的表情,她仿佛又变成了数月前那个不可一世的沉云欢,口气大得不行,“你想好了再说,这天底下没有我办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