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一用力地攥住那只满是纤瘦的腕子:“他本来就该死!”
景小翠脸白得像鬼,她一把甩开少年的手,说道:“走,一一,你快走!”
“带着妹妹,跑!去哪里都行,快跑!我杀人了,咱们一起走,都逃不了,肯定都会被抓起来的,你快走!”
齐一急得满头大汗:“娘!咱们一起!您得去看大夫!”
景小翠的眼泪像流不尽的小溪:“我走不了了,昨天夜里做梦,梦见个裹着草席的孩子往我这里爬,身上没一块好肉,口鼻里都是土,让我当她的妈妈,我说不出话,拒绝不了,眼睁睁看着她爬进了我的肚子里……”
齐一如坠冰窟,从后心凉到后脑勺,险些把妹妹失手掉在了地上,此时身上再多的疼痛也不及他内心万千分之一的后悔。
“娘……是我害了您,娘……”
齐一登时眼泪“哗”就流了满脸,把近些天的怪事怪声,还有自己刨了屋角落只刨出来满是稻草的坑简短截要地都告诉了景小翠。
一生过得艰难贫苦的女人闻言,只是接着扑簌簌地哭,像是要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尽一样,此时把齐一和妹妹都搂紧怀里,不停地安慰道:
“不是一一的错,是娘命苦,该有这一劫,若当初没有再和这杀女虐妻的人在一起……”
齐一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接受不了娘亲就要为此送命,再也不想耽误一刻钟,只拉着景小翠的胳膊,试图把娘亲拽出门外:
“没事的娘,没事,我们去找瞎子道士,他肯定有办法,我们去找大夫,去喝打胎的药,娘我有钱,我攒了钱了!”
景小翠拦住齐一的动作:“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一,娘亲留下,官府来了人抓我,你攒的钱还给张大夫,当时生你妹妹时人家给赊了药,不要再管我了,你好好照顾妹妹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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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一又气又急,还欲分辩,突然听村子里一阵哄闹,像暴风雨来临前轰隆隆的雷声,有人大喊着“抓起来”,脚步纷乱如群牛乱奔!
“快走!快走!定是听到声音有人报官了!”景小翠忙推齐一离开,齐一却忽然升起一阵不祥预感,官府怎么会来得这样快?
“娘!不是!快!快我们躲起来!”
街道上的吵闹声越来越近,齐一根本不打算出去张望,他听到邻居家的二牛吼着“不许抓我娘亲”,但乱哄哄地脚步踢踏和众人如魔障一般的口号却盖住了一切的反抗。
三间房子一眼就能望到头,能藏人的不过是主房的木横柜子还有灶房的那口水缸。
不能藏,一定会被找到。
齐一一把拉住景小翠的手,另一只手臂忍痛夹好还晕厥着的妹妹,说道:“娘,我们走,您要是不跟我一起,马上我就在撞死在这,咱们娘仨一条心,一齐活!”
景小翠看着眼前知道自己前胸高度的少年,终于咬着牙跟着齐一出门往外逃去。
齐一一把推开主房的门,没有从正门院子走,拉着娘亲匆匆往后院没有围栏的地方逃去。
“咱们先上后山!”
三人刚爬过倚着山脚的一大块碎石,就听见自己前院门板被踢破的声音,那众人的口号终于像暴雨前的闪电,清晰地显露出本来的面目。
在男性低沉或高亢的声音里,十六个字踩着同一鼓点闯入人们的耳膜:
“——山神纳妾!播枝散叶!主动献妻!免遭神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