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谁到底真做了梦,所有的人都信誓旦旦,但又没有一个人肯详细透露梦里具体的内容。
而一场惊梦醒来,身边同床共枕的人还真的大起了肚子,短短一夜,若不是神迹,哪会有其它可能?
清明时分,伴随着穿透灰色雾霭的鸡鸣,一场声势浩大的献妻仪式开始了。
一个人这样做,是杀妻背法,罪该万死,大家都这么做,是理所当然,天命所归。
最初只有大了肚子的妇女,后来不知谁推出去了自己的女儿,再后来就延到一切还有生育能力的妇人。
谁管那是妻子、女儿、还是娘亲。
反正在家也是当牛做马,不如去给山神当,保佑家里爷们儿们的安全,这样才叫真正的有贡献!
也有不愿意献妻的,张大夫家里就自己一个青壮年,当人群围住时,往日和善的八字胡大夫竟然拿着毒药在门口怒斥,扬言谁要闯进来抢妻女定然毒死全村。
没辙,人家懂药理,你不愿意献,想献的多的是!
一家都生的黑壮的崔家不愿意献,拿着柄砍刀在门口砍伤了两个人,硬是谁也进不去,该劝的也劝了,愣是不听。傻憨儿乐呵呵地迎着人进了家,发现是要拽自己亲娘走,竟然暴起徒手打瞎了一个,这下再没人去管他们了!
那活该你们以后为女祸所累!
还有家里没男人的……
那肯定得去抢来呗,给死去的男人积德,这寡妇竟然还不肯!打了小半个时辰才制服,真是劳心劳力!
围着的人们窃窃私语,都在等着山神们的妻子们聚齐。
有人面色惊惶,不敢去挨家挨户地帮忙搜罗,只是围在被捆住的大着肚子的妻子旁边,温声安慰:
“人太多了,我打不过……我真心是不想让你去,我最疼你的,你都知道,你信我!”
被捆着的年轻妇人头发蓬乱,瘫坐在地上,肚子肿着:“求郎君放我走,不用起冲突,偷偷放我走,求求……”
“那怎能行?”
年轻的郎君抚上那蓬松的发,沾染在指尖上一点土:“家里还有爹、还有爷爷,你走了,万一神遣下来……咱们不能不孝啊……”
妇人脸上近乎狰狞地哭求:“你若还记得我半分好,就放我,放我归家,我娘家有钱,休了我,赔你彩礼……”
郎君变了脸色,猛地抽过去一嘴巴:“做人不孝和畜生有什么区别!往日没看出来你竟是个根里都烂透了的!非我不救你,是你要我不孝不义!”
说完,男子好像放下了沉重的心理包袱,不是自己贪生怕死,是这女人本来就坏的,这样的人,就该送出去!自己是为了家里好!愤愤然离开了人圈内。
景小翠近来又是生产又是劳累,夜里熬着哺孩子喂奶,早上又是一番生死搏斗,早就没了力气,她甚至都不想坐起来了。
被人扔着躺在地上,就面朝天躺着,天色过了早晨时灰蒙蒙的状态,蓝得耀眼明亮,她忽然想起幼时路过学堂,听到的一个词。
叫什么来着?
叫……
哦。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