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他饿晕时绝望的痛苦,哭他几个月的疲惫,哭被隔开的朋友,哭总是离开的师傅。
哭他早逝的父亲,哭他惨死的妹妹,哭他不能瞑目的娘亲。
哭朝乾夕惕、焚膏继晷,用尽努力也到不了要求的自己。
他总是失败,不管他有多么努力。
倪阳州以为经历过亲人的离去,是自己已经学会的克制,却没想到这样的苦痛并不是熬一熬就能康复的伤口,而是一生缠绵难以根除的病。
倪阳州一哭起来才发现自己有这么多的眼泪,难过和伤心一直埋在身体里,现在它们找到了机会,蓬勃而出,少年哭得头晕耳鸣,忽然觉得天地之大,自己无处为家。
颜琮之看着大放悲声的弟子,听出了那哭声里的无奈,只觉得心好似随着哭声揪紧。
渐渐地,倪阳州的声音发不出来了,他猛吸了一下鼻子,嗓子里是嘶哑的疼痛,只有眼泪依旧不肯停下,浸湿了他起皮的唇角。
倪阳州看着沉默的师傅,再不肯抬起自己头,垂下脸,一声也不出,任凭泪水滴落。
颜琮之听着窗外风响,植物抽叶,夜空中星移斗转,宽阔尘世里,少年像一棵孤独的芽。
一双手把紧紧咬着下唇的少年拥进怀里,倪阳州还未反应过来,鼻腔里就充满了竹叶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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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冰凉凉的嗓音传来,仿佛想熨帖掉他所有狰狞的伤痕,倪阳州听到自己那个孤高严肃的师傅说:
“抱歉,是我逼你太紧。”
这是第二次道歉。
倪阳州所受的不多的爱护,除了娘亲,就是来自师傅。
或许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在这样一个夜晚放声悲哭。
少年的双眼肿痛,嗓子也肿了,此时应不出声,只是像小牛一样蛮力顶着师傅的胸膛,仿佛在借着着力度让自己舒服一些。
颜琮之感受着胸口被泪水浸湿的凉意,默默叹出一口气。
少年听着那深沉的呼吸声,忽然道:“师傅,对不起。”
倪阳州抬起哭花了的脸,嘴唇颤抖:
“……师傅,谢谢。”
忽一阵灵光闪过,少年冷汗肆溢,浑身经脉仿佛被蛮力拓宽,一遍遍冲刷着体内的沉积杂垢,倪阳州咬紧牙关,脸色红得要滴血。
颜琮之一把捞起徒弟,把对方平放到小榻上,单手抚着少年胸口,让其跟着自己循环往复引导灵力运行。
绿色的光芒仿佛河流,在少年的身体里兴风作浪而后又被压制着循规蹈矩,通路自然。
终于,过了不知多久,倪阳州睁开了眼。
整个人像是刚从被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少年却亢奋地一把抓住了师傅的手:
“师傅,我、我成功了?筑基了?”
颜琮之本想把袖子抽回,却忍住没动,依言点头道:
“顺利筑基。”
倪阳州又想笑又想哭,万般情绪夹在一起,看着正襟危坐的师傅,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
“……师傅,我没让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