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得像是习以为常。
那不像她。
她可是季月欢,芸心伤了腊雪,她便对芸心动手;贤妃说她两句,她揪着贤妃将她摁到柱子前逼着她改口;兰妃当众羞辱她,她便步步紧逼非要那一个道歉。
她不肯吃亏的,说她一句她都要呛回来十句。
为什么,为什么不冲上去反击?她可以嘶吼可以谩骂,甚至捡起地上烧到一半的柴火朝人群扔过去祁曜君都不觉得奇怪。
偏她没有。
她根本当那些声音不存在,只是站在那儿望着眼前的大火发呆。
火海的橘红色光芒倒映在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将她那双平日晦暗的眸照得格外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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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那滔天的火光,祁曜君终于窥见点儿,她眼中一直以来似乎被一层黑雾笼罩的东西。
是痛苦。
那么深,那么重,浓稠烧骨。
让人只是看到,就觉着触目惊心。
一个人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将如此狰狞尖锐的痛苦悉数掩埋,藏至最深处,只留下最平静的表面,叫人看不见半点儿端倪?
大火将房子慢慢吞噬,所有人都看着,火焰燃烧的哔剥声,房梁断裂的崩塌声,周围人此起彼伏的讨论声,群声鼎沸。
只有季月欢始终立在那儿,沉静的,寂然的,如一尊雕塑,游离在一切之外。
她只是看着,脑子里想起小时候看的济公,第一集结尾处有一个片段。
济公救下一个卖身葬父的孝女,借着孝女给亡父墓前点的香烛引燃一根树枝,施展法力,用那簇火苗,烧掉了远处一户人家。
大火一直烧,济公便一直望着,孝女也看到了,忍不住问他:“恩公,那是谁的家?”
济公哼笑了一下,表情却像是在哭,他说:
“我的家。”
“烧掉家?”孝女惊讶。
“烧了烧了,烧了,就好啊……”
济公笑着,晃晃悠悠地走远,“出家无家,一烧百了,哈哈哈哈哈……”
那时候季月欢年纪小,不懂济公为什么要烧掉自己的家。
现在她懂了。
什么都没有了,还留着一个空空的房子做什么呢?
她自己毁掉,也好过被旁人糟蹋。
这个村子里的人什么样,她再清楚不过,她一走,小老头那些东西,只会被他们争相抢去,糟践干净。
她不许。
她连一根木头一片瓦也不会给他们留下。
眼睁睁看着那房子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再也没有任何可救的余地,季月欢才转身离开。
周围人看她动了,对她还有些发怵,没有人挽留不说,所有人还齐齐退了一步。
只有那个叫赵成刚的男人着急地上前两步。
“小、小草,你……你这就走了吗?”
季月欢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赵成刚眼眶瞬间红了,一下追到她跟前,将先前季月欢塞给她的钱又塞回她手里,除了那些,他还从自己兜里摸出更多。
他的手粗糙黝黑,手上布满狰狞的老茧,指甲里更是藏满脏污,和季月欢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比起来,简直可怖。
“钱给你,我不要,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不容易的,你又是个女娃子,生存更难,这些钱你拿着,你好好的……”
季月欢抽回自己的手,那些钱掉在地上,她也没去捡,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给你了就是你的,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在赵成刚呆愣的表情中,她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你曾经对我很好,也差点成为我的父亲,虽然最后你没应,但你一直把我当女儿我知道。如果不是那件事,你会是这个村子里我仅存的温暖,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赵成刚,我不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