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赵府大院,四面围着高大厚实的院墙,大院占地十数亩;院里亭台楼阁,皆盖蓝色琉璃瓦;正门两边各站着全副武装的壮士,赵府看上去比县大衙不知阔气多少倍。
一到赵府大门外,一家丁上来问明情况后,把四匹马拉到旁边的马厩拴着,然后带着符存审一行人去会客厅。
符存审和桑南斗走在中间,两边分别是吴子虚和章水碧;漠北三宿衣着乏旧,但符存审穿着任婶娘连夜缝制的一件风衣,看起来英姿飒爽;再看他腰间挂箫佩剑,走起路来,透着洒脱侠气;而夺人眼球、令人怪异的是他那两小腿处缚着的沙布袋,不知其由来的还以为是故意卖弄呢!
听说箫剑侠一行人到来,府上的人们都纷纷出来围观,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面前四人。
一旁观看的有位家丁,他身强力壮、一脸不屑的样子,嘴角咧咧歪歪地跟旁边同伴愤愤地喷道∶你看那小子,得意啊!带剑又缚着沙袋到处炫耀,哼!老子看不惯!有机会定要给他颜色看看!
一路上,引路的家丁感觉有说不完的话,一时讲述今晚接待的主人背景,一会又说起赵家老爷们的喜好,似乎生怕符存审一行人不知道……
很快,符存审一行人来到家丁所说的会客厅前,其实,这是独栋大楼,其门眉上方挂着“迎宾楼”的金色匾额;该楼建在小山丘上,从下往上约有一二十步石阶,整个迎宾楼看上去高大恢宏,彰显着赵府实力。
正当符存审一行人拾级而上时,从迎宾楼大门走出一位中年男人,满脸堆笑。
“三老爷,箫剑侠一行人带到!”
“好!欢迎箫剑侠!欢迎各位大侠光临寒舍!”
桑南斗见多识广,停下脚步,带头恭敬地拱手道∶感谢三老爷盛情相邀!
“幸会,幸会!”
支走家丁后,三爷领着符存审一行人进入大厅,大厅三面采光,高大宽敞,靠墙两边摆放着餐几,每只餐几可坐两人,正北边摆放着大餐几,显然是主位,整个大厅能容纳四五十来人同时用餐,中间场地空出来可供歌舞娱乐……
穿过大厅,进入厅后的一间贵宾室。
“快,快请座!”大餐桌主位坐着一位年逾花甲、灰白胡须的老者,和蔼可亲地招呼着。
“我来引荐一下,那是我家老爷子,挨着老爷子的是我大哥赵犨,这是我二哥赵昶,他们仨都在陈州府当差。”赵家三爷分别引荐大家相识。
“老爷子,您老好!大爷、二爷好!”桑南斗恭敬地向他们打招呼,然后分别引介符存审和漠北三宿。
“别客气,快来坐,我们用粗茶淡饭招待几位,若招待不周,还望莫嫌弃哟!”
“哪里?哪里?感谢老爷子你们准备了这么精美丰盛的晚餐!”桑南斗边回应边让符存审坐在餐桌这边的中间位置。
“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聊!”一直盯着打量的大爷赵犨,终于开口热情起来。
餐桌上装满了家常的鸡鸭鱼类各式肉食,还有山珍海味,如此美味,自然是无酒不欢,在赵三爷劝酒下,符存审一行人畅开肚皮喝得尽兴……
“酒逢自己千杯少,来,咱们干!”三爷敬酒同时关心地问道∶这酒这菜还合胃口吗?
“可口,很美味!”桑南斗带着符存审几人回敬他们爷三。
“好久没喝得像今天这么痛快了!聊得又这么投缘,可惜没有乐舞助兴哈!”大爷对着三爷叹道。
小诸葛桑南斗会意,轻轻碰了碰符存审,而符存审这种场面见得少,只顾吃喝,简单一问一答,很少找话题主动去聊,这下见桑南斗碰自己,便反应了过来。
“在下习得一点箫乐,若三位不嫌弃,我乐意吹上一曲以助兴!”符存审边取出箫笛边站起来,谦恭说道。
“诶,怎么会嫌弃呢?高兴还来不及哟!哈哈……若能让五官身心受旷世箫乐洗礼,此生岂不快哉!”大爷赵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用肯定的语气又赞道∶传闻你的箫声悠扬悦耳能令虫鸟噤声聆听,惆怅悲伤能泣鬼神,气势磅礴则能让山匪甘心屈服;看来我们今晚要大饱耳福啰!”
“那我就不客气了,吹一曲《斯风行者》,献丑了!”符存审握着箫向三位鞠躬开场,像江湖卖艺郎请人捧场一样。
箫声如一缕清风从天际吹来,摇曳苍野,风鸣九皋,穿松入林,其悠扬轻快之境恰如山涧之新鱼戏弄月下水草,随孱孱溪水流啊漂啊,游经竹林斜石,哗啦啦溪水吞没了小鱼儿的戏泡声,在陡斜的石缝中穿梭奔涌而出,飞入数尺幽深潭渊,此时,水雾齐天,龙吟于渊,似近实远……
听者屏息凝听,身临其境,感受到了吹者功力混元雄厚,每一个音符在箫笛里柔韧律动,轻盈欢快如春燕呢喃,高亢洪亮则直击天际浩瀚渺远,哀愁幽怨如泣如诉;从箫声演绎的不同意境中,每位听者似乎都能对应找到自己相似的经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小姐,你怎么落泪了?”
“谁说的?金雀,你一天净瞎说!”
曲终,屋外嘈杂声起。
会客厅挤满了长工和家丁,叽叽喳喳议论纷纷;通往大院的一道后门也挤满了三爷家的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三爷家的千金,显然她们对传闻中的箫剑侠好奇不已。
屋内,相衬之下显得安静。
三爷有些尴尬地说道:赵府上的人,这素养让各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是我们少爷的箫声扰了人家清梦才是!”桑南斗略带歉意应道。
“赵府上下人等无不慕箫剑侠大名而前来看热闹,不如咱们跟大家一起乐呵乐呵?”老爷子一看这形势,咱们还躲在这小屋独乐乐似乎有些不妥,便又对三爷建议∶这样,我也好久没听我那乖孙女璐璐的乐曲,先让她给大伙献上一曲?
既然是老爷子发话,焉有不从之理!
“璐璐,就别躲门后了,进来吧!老爷子想听你弹一曲了。”
三爷话音刚落,见金雀推开门来,这时,一位身着雪白风衣、款款大方走进一位少女,虽然她眼睛以下用薄纱蒙面,但依稀可见全貌是一位美人胚子。
她进屋来先向老爷子和两位伯父问好,然后,向符存审一行人微微点头示意,最后,款款落坐在她爹爹座旁,便定睛看向了符存审。
这一看令符存审心跳加速,他一直被赵小姐翩翩风度吸引着,当两人眼神相撞时,只见她双眸含情、百媚顿生,瞬间令符存审如摄了魂般,此刻四周人事万物顿失喧嚣,世间静若两人;透过她脉脉含情的眼神之窗,符存审整个灵魂仿佛被巨大漩涡洪吸般潜入了一个无比美妙的时空,那里繁花芬芳飞絮,绿茵高山飞瀑销声,静谧如临幽溪清新之亭,两个灵魂无比亲近信任,心有灵犀,无语亲昵相拥相知成永恒……
两人相视若千年,其心流交融炽烈,忘乎时空纷扰,后来据说也只有须臾对视,其美妙无以言表。
“金雀,你让管家去安排一下大家,既然府上来了贵客,就让大伙一起同乐。”
金雀应声而去,很快管家安排妥当。让家人和客人移步会客厅主台就座,主台下面四周挤满了家丁长工,中间空地供艺人表演舞蹈杂耍。
三爷见家丁长工们伸长脖颈看着主台,显然是对箫剑侠这位传奇少年好奇,如果今晚不让他当众表现一番,定不如他们的愿,但如何让这位少年表现?表现什么?在三爷脑海里直捣鼓,突然灵机一动,便缓缓站起来走到前台,双手招呼大伙安静,然后笑着问道∶大伙可知我们府上今晚来的是何方贵客?
“箫剑侠!”台下异口同声高呼,高呼声大得差点把大厅瓦片给震落了。
“刚才大伙听到箫笛声乐了吗?”
“听到了!”
“吹得如何?”
“吹得好!”、“吹得妙!”、“吹得呱呱叫!”大伙边说边笑起来。
“太好了!既然大家慕名前来,刚才领略了箫笛之美妙,可能大家又在想∶既然是箫剑侠,咱们只听箫不观剑,不过瘾吧?所以,我提个议∶咱们再请箫剑侠舞一段剑,咱家小女抚一曲琵琶助兴,大家看好不好?”
“好!”、“很好!”家丁长工们无不期待。
三爷转过身来对着主台,笑着对符存审请道∶你看,大伙想看你箫剑侠绝妙的剑术,不知可否露一手,让大伙长长见识?
符存审笑着起身,走到前台,对三爷抱拳一揖说道∶晚辈少小离乡数载,如今回来,承蒙三爷盛情款待,给我提供这些展示所学的机会,晚辈甚是感激!
“莫客气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大伙对你也很热情,那你就到场中去舞剑给大伙长长见识?咱家小女也为你抚曲助兴。”
“感谢!那我就献丑了!”符存审说完,便对着坐在主台的赵府家人一弯腰躹躬捧场示意,对赵小姐微微一笑,然后一转身一招燕子凌空腾起,旋即轻轻落到了场中央。
此时,大伙掌声雷动,赵小姐已手扶琵琶,纤纤酥手由缓逐紧地、深情地弹奏一曲《侠士的黎明》,侠士一骑风尘身,江湖南北任我行……此曲气吞山河,让人心潮澎湃,荡气回肠。
如此优美曲调,非寻常剑舞相配;符存审师从行均方丈,精通音律,便突发奇想、创意地使出碧空青云剑法,闻曲律动,注重剑式柔美和剑气神韵;运剑快若绸带灵动,舞出了缠绵婉转;曲到高亢处,绸带瞬时回剑,剑鸣清脆辟谷,整段剑舞与《侠士的黎明》相得益彰,精彩叠出,欢呼喝彩声声。
曲终舞止,符存审正欲在喝彩声中回到台上座位,这时从人群中飞蹦出一人拉住他,大声说道∶人人皆说你武艺高超,可我今晚一瞧,你剑法纯属花架子、好看不中用!我们赵府家丁都是习武之人,最瞧不起浪得虚名之徒,在下不才,愿一试真伪!
好大的口气!说话者正是之前对符存审衣着非议、并扬言找机会给他颜色看的那家丁,赵府家人和老爷们都在场,这下机会千载难逢,若胜了他,那家丁便可声名远扬……
那家丁虽是弱冠之年,却生得五大三粗、其话音刚落,一招二龙进洞对着符存审面门袭来。
台上赵小姐暗地里为符存审捏一把汗,心里嘀咕∶小心!快躲!
符存审见来者杏眼圆睁、气势汹汹,不敢怠慢,右脚后撤,腰身一斜,便轻松避开攻势,可对方招式如疾风骤雨般劈头盖脸而来,符存审并不纠缠,蓦地腾起,一招蜻蜓点水,脚点对方头顶而过,轻盈地落在对方背后,虚晃一招双刀插肋……
整个大厅响起雷鸣般掌声,喝彩声。
虚而不实、游而不击的策略,符存审一下化被动为主动,待对方再转身时,他身影一晃旋即又回到原地,根本不给对方出招的机会,如此反复,对方总是在找寻目标而恼羞成怒,大声喝道∶喂,有种就别躲闪,有本事就跟咱正面大战几百回合、一决高下!
符存审一听此话,暗自好笑,心想∶胜负已定,哼,还一决高下!真有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家伙!既然是赵府的家丁,那就陪他练几手。
那家丁有一身蛮力,见符存审不再躲闪,便打出一套组合拳,对着他左右开弓,步步进击,最后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挥拳劈来,拳明明打在符存审肩上,殊不知,符存审灵机侧身,一拳滑肩而过。
大家“咦!”地一声惊呼,以为这一拳重重地砸偏了箫剑侠,但近身者看得明白,这一重拳由于那家丁用力过猛又扑空,踉踉跄跄向前差点跌倒……
符存审一改守势,用修定寺行意师父传授的行意拳步步进逼,使得那家丁毫无招架之力,连连后退,最后一招金蛇盘柳欲将那家丁放倒,但紧要关头把他推起站稳,便拱手道∶多谢兄台承让,今晚时间不早,改日再切磋!
那家丁见势就收,也拱手还礼,默不吱声回到人群中。
赵小姐双眸微微含笑,迎着符存审走回座位上。
“百闻不如一见!今晚总算让大家见识了传闻中的箫剑侠!”赵三爷走到台前对赵府上下人等继续说道∶这下总算如大家愿了!今晚时间不早了,大伙散了,早睡早起干好活!散了散了!
赵三爷举起双手再三示意散去,大家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场,符存审一行人见机也向赵府家人辞行。
符存审一行人离开赵府后,赵家爷儿们便谈论起符存审在宛丘对赵家的利弊,老爷子认为如果符存审留在宛丘不能为赵家所用,就会对赵家在陈州地区的影响力和利益构成一种潜在威胁……
而另一方面,赵小姐对符存审今晚展示的才艺爱慕不已,对他已是芳心暗许,整日梳妆台前朝思暮想……
当然,符存审也被赵小姐那明眸善睐,柔情蜜意迷得魂不守舍,片片刻刻的思恋千结万绪;相比遥不可及、远在天边的林玉雪,赵小姐近在咫尺、有情又有意,似乎只要符存审争取一下便可娶回家。
对于一对涉世不深的新人来说,现实是一堵厚实而高大的铜墙铁壁,越是靠近高墙,站在高墙脚下,似乎没什么办法逾越那堵挡在面前的高墙∶门当户对、厚重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