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识广的大手子心如止水,只是指出了一点小小的破绽。
“姑娘说自己的家是在山下。”他慢吞吞一指脚下:“难道上山的路,便这么好走吗?”
女子低下头来,看到了自己干净如新的锦鞋,以及荆棘丛中随处可见的烂泥。
她的脸僵了一僵,勉强辩驳:
“小女子……小女子是骑家里的驴子上来的,只是那驴子顽劣,抛下小女子后不知去向。”
林貌又指了指她头上:
“那么姑娘,你戴一个七八斤的铜制发冠,就不嫌重吗?”
不错,这妖怪也不知哪里搭错了弦,既要展示穷困,又要以美貌诱人;所以上身是粗布烂衫补丁叠补丁,头上却带着个金灿灿明晃晃的黄铜发冠——当然,仅仅是铜质发冠还不算什么,最为离谱的是,以大手子的见识,这种样式似乎仅见于在南北朝墓葬中的随葬品。
随葬品当然不考虑重量。但寻常妇人天天戴着个七八斤的发冠晃悠,是真的对自己的颈椎有这样大的信心吗?
眼见女子欲言又止,林貌望望天色,不想再有纠缠,干脆抛出了杀手锏:
“另外,下一次变为人形的时候,麻烦不要太过于美化形体了——这么说吧,就尊驾那盆腔与腿骨的比例,如果真有无ps的实体出现在现实世界,那觉够足够改写解剖学——搞不好还有结构力学……”
这一句一击必杀,正在绞尽脑汁思索辩解之法的女子终于沉默了。
她听不懂“解剖学”、“结构力学”,但能听懂这猎物口气中明白无误地嘲讽。
女子沉默片刻,冷冷道:“公子真是博学。”
“其实也还好吧。”大手子很谦虚:“就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基础比较扎实而已。比如说今天这件事,我就很感谢蒲松龄先生……”
“——什么?”
“是这两句:’乃悟前狼假寐,盖以诱敌‘,’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话音未落,林貌身后劲风骤起,血腥气味狂涌而来,中人欲呕;大手子头也不回,只是向后挥出左拳:
“敕!”
开玩笑,真气运转中心境澄澈遍照左右,早在他与妖精东拉西扯漫天胡咧咧时,就已感应到有黑影自地底涌出,悄悄潜伏于自己身后了!
搁这儿声东击西呢?
一拳送出后毫无动静,仿佛只是击中虚空;但不过片刻功夫,林貌身后就响起了惨叫:
“是那姓孙的弼马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