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大唐太子,难道还能与狸奴为伍吗?
他的亲姊妹长孙皇后要是知道了端倪,自己这做舅舅的还能怎么解释?说自己办事不力,不过是奏对时稍不留神,便叫魏征把外甥送去当狸奴了?
长孙相公绞尽脑汁,木立当场,费力思索着一切可以组织魏征的借口——若以往常而言,谏阻一国东宫随意外出是很容易的;无论从安全、礼制还是传统惯例着手,都能轻易敷衍出一篇储贰之重不易轻动的好文章;大不了就借用秦扶苏、胡亥之故事极尽夸张,不愁不能将圣上噎得两眼翻白。
但现在事出非常,长孙相公将往日的理由来回推敲了一遍,却骇然发现无一可用——礼制,传统?皇帝现在都穿越当狸奴啦,你还谈什么礼制与传统?至于安全问题——陛下与房相公在另一个世界盘桓了将近一月,那也没见着遇到过什么惊吓呀!
东宫身份再为贵重,总不能比肩至尊吧?
要是劝阻时对现代的环境稍有质疑,那不仅得罪了前途无量的林长史,还恐怕有讥讽圣上的嫌疑。
长孙相公脑中飞转,推敲再三,终于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提出异议:
“太子的学业要紧,东宫事务又多,未必能反复穿越两界。”
魏征轻描淡写:“长孙相公多虑了。大唐朝廷所能提供的种种,另一个世界未必不能供应。另一个世界花团锦簇,是真繁华到了极点。”
魏相公在办公室里呆了几天,大概也领略到了现代世界繁盛生产力的一星半点,隐约中已经能窥见社会制度运行的真相——生产力所带来的进步是全方面、高维度的,除了某些考古已经无法还原的项目之外,它能完美提供而今所需的一切教育。
——只不过,需要钱。
皇太子的一切训练——诸如马术、书法、顶尖的历史教育、财政教育等等,都可以轻易满足;但这种真·贵族教育所需要的资金嘛,大概就不是现在抵押一空、国库即将比耗子窝更干净的大唐朝廷能够承担的了。
只能说魏相公在现代的历练毕竟还是浅了,真正眼明心亮如陛下与房相公,便难免露出了踌躇之色。
大概是见圣上神色不对,魏相公默不作声,眼神却悄悄移向了林貌,暗示再明显也不过。
显然,炙手可热的林长史本不必为宰相说话,但他与魏相公稍一对视,却难免想起了数日前那“桑弘羊太过软弱”的精妙高论——桑弘羊软弱与否,姑且不论;但借着留学的契机将大唐储君拉至己方阵营,那却是白赚不赔的买卖。
在亲身体会了一千余年后的灯红酒绿、繁华自由之后,谁还会为保守古板、僵化到不可思议的旧势力辩护呢?